危險關係-第7章
微弱的火光在床邊閃爍,稍蹤即逝。
流宇倚著床頭櫃斜躺,指頭撥動趴臥在身的男人的髮絲,感受那滑順的觸感溜過指間。
半閤的眼瞼掀起,澄淨的睜子與深邃的眼眸在半空中交會,彼此都在對方眼裡看見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還好嗎?我有沒有弄傷你?」初次擁抱男人,不管他的動作再怎麼小心翼翼,流宇仍是擔心自己的粗暴傷害了他。
「別那麼緊張,你比我想像中要來得好很多了。」裴靖緋紅著臉,抬手搶過他咬在嘴邊的菸,移至床櫃上的菸灰缸捻熄。「我討厭身上有菸味。」
微笑,長指撫過後頸,在印滿許多櫻痕的肩呷來回撫摸著,看著眾多屬於自己的記號,流宇情不自禁地低頭啄吻柔嫩的肌膚。
「真不可思議……」
「嗯?」不具威脅的細吻讓裴靖舒服得瞇起眼,像隻貓兒般醺醺然。
「你現在就光溜溜的躺在我床上。」
輕吻來到左肩的白色繃帶,經過方才的一番激情,純白無垢的繃帶已經滲了些許血漬,流宇百般憐惜地在上頭烙下如風拂過的輕吻。
「那我也很難置信,」側過身,裴靖斜睨他「我居然和圈外人做愛了。」
「唔嗯~也算是種新嘗試啊。」玩笑似的說著,流宇無視裴靖的白眼,極其纏綿的吻上他的唇,含著豐潤的下唇輕輕吮著。
「那你的嘗試還真是大膽。」推開流宇纏上來的嘴,裴靖沒好氣地嘲弄,他指的是流宇的性向。
也難怪裴靖會這麼說,認識流宇的人壓根無法想像,他會像這樣擁抱另一個男人,甚至毫不猶豫地傾訴愛意。
撇了撇嘴,流宇明白裴靖話裡的意思,其實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一直以來梗在心口的疙瘩居然這麼簡單就拋開了,裴靖的威力之強大果然不同凡響。
真的是打從心底對男人感到厭惡,長久以來一直不將死活放在眼裡的原故,無非是因為他自己也是個男人的關係。
沒錯!他的厭惡感,讓他幾乎連自己的存在都快要無法忍受了。
當情報專家,一方面追求刺激,一方面等著有人能夠結束他的性命,但是諷刺的是,人一旦不怕死,想死反而變得十分困難。
堂堂男子漢,自殺實在太可恥了,尤其他又長得這麼帥,與其被誤以為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理由才會自殺,倒不如轟轟烈烈被幹掉,比較符合他的作風。
「流?」凝視流宇愈來愈沉寂的神色,裴靖撐起身體,溫柔地撫上他眉間的皺折。「怎麼了?」
閉上眼,揮開腦海醜惡的思想,享受臉上如羽毛拂過的觸感,流宇在心裡深深一嘆。
那麼久的過去,他是不是已經能夠拋開、不再在意了呢?
「流?」
比黑夜還要漆黑的瞳眸深深地望入裴靖清澈的雙眸,流宇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個吻。「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成為我的人,我就將我的事告訴你。」
這麼說來……流的確這麼說過,好像是去見委託人之後的事……猛然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裴靖狐疑地挑起眉,不明白他為何在這時提起這件事。
難道──「你,要告訴我嗎?」
「經過這麼久的時間,我覺得就算說出來也沒差,只是不想特地去提起。可是,你很想知道吧?」
向日和小姐探問也就算了,他甚至無視場合在委託人面前表現他的疑慮,由此可見裴靖有多麼想知道流宇的過去。
「我的確很想知道,但是還不到要勉強你說出來的地步。」裴靖老實地說道。
偶爾他會看見流宇驀然黯沉的眼神,那時的他多半不是發呆,就是揚著連他都不自知的苦笑,與平常的他落差甚大,而那樣傷感的笑容、眼神,讓裴靖難以忘懷。
如果和流宇的過去有關,裴靖打從心底不希望他再去回想。
像是感應到裴靖體貼的心意,流宇咧嘴笑了笑,「安啦,我沒有那麼ㄍㄧㄥ,說出來也不會覺得怎樣,再怎樣講你都是我的搭擋,從現在起又是我的親親戀人,講給你聽也是理所當然的呀。」
冷笑,「我怎麼不知道我變成你的親親戀人了?」
「唉呦,你還害羞什麼,咱們該做的都做過啦!」說著,嘟起嘴要往裴靖臉上親去。
裴靖毫不留情地賞了他一記鐵沙掌,將他推得離自己遠遠的。「少在那裡噁心巴啦!如果你要說的話就快點說,多餘的事情就不用做了。」
「你這個狠心的男人,把人家吃乾抹淨後就想拋棄我嗎?」流宇哀怨地指控,還不忘雙手掩面故作可憐狀。
「我記得你下半身好像沒穿,你希望過了今晚你再也無法做愛做的事的話,我可以馬上幫你一把。」危險的威脅欠揍的青年,裴靖作勢要下床去廚房拿菜刀。
流宇立馬拉住他,陪著笑臉。「好啦好啦,我這就告訴你啦!」
被拉回床上,裴靖順從地任流宇緊緊摟住,順勢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全神貫注聆聽流宇接下來要說的話。
「其實,黑崎流宇不是我的本名。」開頭第一句就讓裴靖很是驚訝。
「咦?」
俯首對裴靖笑瞇眼,「哎呀,我兩歲時就被丟到孤兒院啦,誰曉得我姓啥名啥啊。」聳聳肩,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
裴靖張口結舌,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黑崎是我一位同樣在孤兒院的友人的姓氏,名字則是我識字後自己隨便亂取的。」見裴靖詫異到無法言語的表情,流宇好笑地在他微啟的唇上偷了個吻。
「反正對父母沒什麼印象,所以對於他們丟掉我的原因、理由,我並不是那麼在意,也沒有特意對他們感到憎恨就是了。」
終於回過神,裴靖仔細打量流宇一如往常平靜的面容,正如他所說的,關於自己被拋棄的原因,他毫不放在心上,裴靖這才稍稍放心。
「後來我十六歲時,跟一群同伴一塊兒離開孤兒院,我沒有唸書,所以也沒有所謂的人口登記記錄,因此想探查我過去的人才會查不到。」流宇爽朗的笑著,一副賺到了的表情。
明明該是很傷感的過往,偏偏流宇講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點傷心的氣氛都沒有。
「其實委託人說的那個傳言,並不全是錯的。」
「你是指……搶劫集團那個?」
點了點頭,「嗯,我的確曾經是那個搶劫集團的人,然而夏木沒有查到的是,那個搶劫集團是由我、和那位姓黑崎的友人帶頭的,其他成員全是孤兒院的同伴。」
這下裴靖想不傻眼也不行,不敢相信流宇居然才十六歲,就當起一個集團的老大,而且那個集團還是當年讓警方頭痛不已的麻煩集團!
流宇十六歲時他幾歲?十八歲……那時的他正在忙著考大學的事,而流宇就在街上和同伴一起搶劫──他們的生活狀況未免相差十萬八千里吧!
「哈哈,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生活跟別人很不相同,老實說,年紀輕輕就能做出那樣的大事,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到的!」流宇得意的笑道。
裴靖聞言,原本憂鬱的心情瞬間轉變成不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種事情有什麼好自傲的!」
「好啦,別生氣嘛。」撥動裴靖的瀏海,流宇在飽滿的額頭輕吻。「那時的我什麼都不懂,年輕氣盛,囂張狂傲,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真的很幼稚。」
笑容漸逝,流宇的眼神漸漸變得深沉,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哀傷、又愴然的氣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那時的我首次知道有情報專家這個行業,在街上混到十八歲時就離開集團,跑來幹情報專家,一直做到現在。」
總覺得流宇三言兩語就將他的過去輕描淡寫過去,裴靖心裡有很多疑惑,例如他離開孤兒院的原因、厭惡男人的原因、還有究竟發生什麼事,他才會知道情報專家這個行業?
他很想問,但是流宇方才沉鬱的眼神讓他問不出口,他有預感,流宇沒說出口的並不是什麼值得提起的事,或者該說,那正是流宇內心最大的傷口。
裴靖真的想知道,可是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再深問下去,還未完全癒合的瘡疤一旦被撕開,那就不再是只要時間就能夠痊癒的傷口了。
驀地,想起愛莉洛,於是裴靖開口問:「那個叫愛莉洛的女人呢?你說她曾經背叛你,還害得你差點死掉,原因是什麼?」
提到讓自己三番兩次領受恥辱的女人,流宇就一肚子火。「你也知道,我的搭擋大多是女人,而且替換的時間約是兩個月左右,其原因無非就是因為她們違反搭擋應有的規則、與分寸。」
搭擋應有的規則和分寸?裴靖皺眉,一臉不解。
「其實……」流宇欲言又止的偷覷裴靖的表情。「所謂的搭擋,對我而言,跟性伴侶沒啥兩樣。」
錯愕瞠目,裴靖難以置信地瞪著流宇心虛的眼神。「你的意思是……你和她們全都上過床?」
「自動送上門來的,沒有不吃的道理嘛。」流宇嘿嘿乾笑。
「那麼愛莉洛……」
「嗯,吃乾抹淨了。」
裴靖聞言,氣得全身發抖。「你這個~~沒節操的白痴!」
雖然早就知道流宇是來者不拒的,但是他沒想到會這麼誇張……天曉得他這六年來換過幾個搭擋,而他居然……
裴靖忽然定住,整個人像被石化般僵硬。流現在的搭擋正是自己,而且不久前他們才剛做完愛,那豈不表示──
發現裴靖的表情愈來愈難看,流宇很快地就猜出他偏激的想法,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目光正直地凝視著他。
「裴,你聽好!我以前雖然是那副德性,可是現在已經不同了!你是我第一個想抱的男人,也是這輩子唯一一個,不單單只是搭擋,更不可能是性伴侶!」
除了裴靖外,要他跟其他男人脫光衣服抱在一起……光是想像他都覺得反胃。
定定地注視他好半响,饒是流宇的眼神太真摯、或是他的語氣太誠懇,使得裴靖不得不相信了他。「我知道,那接下來呢?」
確定裴靖不再懷疑他,流宇這才安心。「說實話,愛莉洛的本事確實比其她人高竿,可是她自恃甚高的個性,讓她犯了和其她人相同的錯。」
「你所說的規則,究竟是指什麼?」
「她們都妄想把我佔為己有,上過一次床就開始干涉我的生活步調;一開始是日常生活習慣,接著是監視我的行動範圍,再來是限制我到『冰戀』工作,最後甚至還影響到情報專家的工作!」
流宇沒好氣的嘆道:「簡直把我當成她們的所有物嘛!」他雖然喜歡女人,卻一點也不想被她們操控。
那樣確實很可怕。裴靖雖然能夠體會他的心情,但也只能說他咎由自取。
「而愛莉洛那個女人更是可怕。」流宇恨恨地說:「那女人──居然催眠我跟她上床!」
裴靖驚訝的看著他憤憤不平的臉龐.「你被她催眠?」
「是呀!雖然不太想承認,不過那女人也很擅長對男人施展魅術吶…配合她獨樹一幟的催眠術,根本沒有男人逃得過。」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流宇只覺得自己糗斃了。
居然栽在女人手上,說出去也只是壞了他的名聲,因此那件事發生後,流宇並沒有立刻和愛莉洛拆夥。
「不過跟她也只有那麼一次,後來不管她再怎樣威脅加利誘,我連她的手指頭都沒再碰過。」
「為什麼?」裴靖不免好奇,來者不拒的流宇居然將自動送上嘴的肉推開,很反常。
流宇不滿地努努嘴,斜睨等他回答的戀人。「拜託──就某個層面來看,那樣算是強姦耶!面子都沒了,哪裡還提得起『性』趣呀!」
他的抱怨讓裴靖忍不住噗嗤一笑。「噗…你說的沒錯,那的確是強姦……哈哈哈哈!」
「靠!你笑屁呀!」見裴靖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流宇惱羞成怒地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你幹嘛!」危機感湧上,裴靖歛起笑,戒備地盯著邪笑的青年。「你話還沒講完,別亂來!」
「哦──接下來沒啥啊,因為我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她就故意出賣我,害我不但差點工作失敗,還受了重傷,於是我就和她拆夥了。」流宇簡潔有力地述說讓裴靖傻眼。
「你也太輕描淡寫了吧。」裴靖低吼。
「嗯──那些事都不重要啦。」流宇低笑著吻上他的喉結,稍微以齒啃咬,裴靖便會發出誘人的呻吟。「對我來說,你比那些往事重要多了。」
揚在唇邊的笑容單純,比平常還要耀眼,令裴靖不禁看得入迷。
「一開始只是想試著克服厭男症,於是打算找個男人搭擋,沒想到你就出現了。」薄唇往下,沿著鎖骨吻著凹陷的弧度。
銳目微瞇,裴靖醺醺然地環上他的脖子。
「這一定是命運吧。」如此輕訴,流宇貼上裴靖溫潤的唇。
像是在取笑他的肉麻,裴靖眼神無限溫和的嗤笑。「噁心,只有你才說的出這種話。」
「隨你怎麼講,不過……現在別再想其它的事了,只要想著我就行了……」語尾消失在二人契合的唇間。
過去怎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現在,彼此心中只容得下對方就足夠了,其它的事、未完的委託,全都留待明天再煩惱吧……
開店營業前一小時,獨自負責開店前準備的鵺流夜撐著拖把站著,一臉哀怨。
「為啥這麼大一間店,就只有我一個工作人員?雖然薪水並不低,但是光我一個人就要負責所有事務,總有一天我會過勞死的。」喃喃抱怨著,鵺流夜還是一邊嘆息,一邊完成他該做的事。
「話說回來,流和裴這兩個傢伙已經無故曠職好幾天了,預約都已排到下個月了,他們何時才要來上班呀!」
雖然說紅牌男公關並不只有他們兩人,但是指名率前五名扣掉他們,其他三人都被短期包養了,最短那個至少也要兩個月後才會回來。
流和裴不曾接受過包養邀請,可是指名率依率高得驚人,如今連續好幾天沒上班,已經有不少客人在抗議了。
面對現況,鵺流夜也很傷腦筋,又不能叫他們專心當牛郎……呃、男公關,現在也只能期望他們早日上工,解除窘況。
滿腹怨念以及無奈的拖著地,忽爾身後揚起清脆的風鈴聲,鵺流夜反射性地轉身,看見幾名男人走了進來,帶頭那位正是高崎。
「客人,現在還不到營業時間哦。」從來沒在看電視新聞的鵺流夜,自然也不認識眼前的男人。
高崎無視鵺流夜的阻止,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環視店內擺設。「黑崎流宇跟裴靖是你的員工?」
「是沒錯,不過他們已經好幾天沒上班了,如果您要找他們的話請先預約……」鵺流夜話還沒說完,站在高崎身後那幾名看起來像是保鑣的男人已經一個個堵到他面前。
白痴都看得出來情況不對勁,鵺流夜警戒地往後退了兩步。「請、請問……?」
正當那些保鑣要動作時,店門再度被推開。
「喂!鵺流夜,我來幫你打掃啦!」伴隨著輕快的嗓音進入,一名吊兒郎噹的男子又蹦又跳的走了進來,卻在下一秒整個人愣住。
「解決他。」高崎冷冷地睨了男子一眼。
「等等……唔──」正要喝止,嘴就被粗糙的手掌覆住,鵺流夜瞠大雙目驚恐地看著高崎的保鑣掏出槍,對準男子。
槍聲隨即在寬闊的店內迴繞,鵺流夜眼睜睜地看著中槍的男子倒下,整個人愣住。
接下來,在高崎一聲令下,店內能夠砸的東西幾乎全被砸爛,看著成了一片廢墟的屋子,高崎這才滿意的勾唇。
「很好,我就不信這樣還逼不出那兩個人。」高崎走至鵺流夜面前,勾起他的下巴,笑容兇狠的說:「聽說黑崎在你這裡工作已經有好幾年,你們的交情也不錯,所以我不會那麼快就殺了你,至少在黑崎將磁片拿來還我之前。」
受制於人,鵺流夜也只能用忿怒的眼神怒瞪高崎。
可惡!流、裴,你們兩個到底做了什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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