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未眠-第2章
待歐陽惟琛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鄴君慕來拜訪的隔天午夜時分了。
睜開眼是一片漆黑,歐陽惟琛自床上坐起,疑惑的搔了搔後腦,十幾秒後才意會過來現在是半夜,於是他摸索著下床,打開房裡的燈,再走出房間。
客廳同樣也是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憑藉自己的記憶,他很快地就找到客廳的燈光開關,並將之打開來,柔和的光線頓時在偌大的客廳裡流洩。
唔…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瞥向牆上的吊鐘,歐陽惟琛要笑不笑的撇了撇嘴。
「原來我只睡了一天,難怪現在還是這麼愛睏。」想想他可是三天沒睡了,最起碼也要睡上個三天三夜才成。
飢餓感讓他從睡夢中醒來,歐陽惟琛打算先餵飽自己的肚子,然後再繼續去找周公下棋。
正打算走進他那乾淨到發亮的廚房時,眼角突然瞥見躺在沙發上的小小身影,致使歐陽惟琛頓住了步伐。
不明所以地轉頭,看見沙發上正在睡覺的男孩,歐陽惟琛轉而走向他。
這小鬼是誰?好像有印象、又好像不認識。還沒想起男孩的身份,歐陽惟琛就看見水晶桌上的字條,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
『歐陽,我已經替祁風辦好轉學手續,下禮拜他就可以開始去上課了。後天我會去接祁風回醫院復診,所以你放在廚房的備鑰我先拿走了。』
不需細想也能猜到這是鄴君慕留下的,歐陽惟琛也因此想起了睡覺前所發生的事。
「啊!營養不良的受虐兒,叫什麼來著?」對了!這小鬼是打壞他家大門、他被迫收留的小動物。
他的自言自語驚擾了淺眠的祁風,只聽見他發出微弱的嚶嚀,緩緩地睜開了那雙迷惑的眼睛。
兩雙眼在半空中交會,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
祁風的眼神透露著他對所有一切的茫然無知,就像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父親虐待,又為何當初沒有死掉,以及鄴君慕為何要收留他一樣?
太過迷茫的眼神令人感到心酸。
歐陽惟琛先行移開眼神。
「你叫……祁風是吧,鄴說下禮拜開始你才能上學,所以這四天你乖乖地待著,不要到處亂跑。」
「上學……?」祁風微微瞠目,彷彿難以置信似地。「我可以……去上學嗎?」
「啊?」為什麼不可以?歐陽惟琛本來要這麼問他,但是一思及祁風的家境狀況,理解他為何會有這樣奇異的反應後,他硬生生地吞下問語。
受虐兒的出現,通常是因為家境不好,導致父母親情緒不穩定,以凌虐自己的孩子來滿足自己的肆虐心。所以,就算祁風從來沒上過學也不奇怪。
「你讀學讀到什麼程度了?」
「國、國小畢業後就……」祁風垂下眼臉,一臉畏怯。
義務教育只唸一半就對了。歐陽惟琛撇撇嘴。
雖然鄴君慕說要替他辦理就學手續,但是祁風的年紀都已經到了該唸高二的時候了,即使從高一開始讀,三年的空窗期可不是隨便就能填補的,這樣就算讓他去學校上學,也會因為程度跟不上而自卑吧。
歐陽惟琛心想,祁風現在就一副軟弱的德性,倘若再加上自卑,去學校肯定也是被欺負的對象。
「我叫鄴取消轉學手續。」歐陽惟琛低語,立刻去拿手機傳簡訊給鄴君慕,向來不愛講電話的他即使買了手機,也很少在使用,通常都用簡訊傳達自己的訊息。
當然,被催稿時他就會拔掉家裡的電話線,以及關掉手機。
雖然歐陽惟琛的聲音很小聲,但是祁風還是聽見了,僅管心裡有著濃濃的失望,他臉上卻仍舊毫無表情。
也許困惑的感覺多過於失望也說不定。
為什麼要取消轉學手續?不上學了嗎?怎麼取消?要他自己去取消嗎?那必須去哪裡取消?
「再半個月就暑假了,所以你現在轉學進去也是白搭,等暑假結束後我再幫你辦入學手續,這期間我會將國中三年級的課程塞進你的腦袋裡。」
雖然時間上有點勉強,但是在他歐陽惟琛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
「咦?」這次祁風完全表露出他的驚訝,瞪大的雙眼不敢相信地望向歐陽惟琛,彷彿他說了什麼天方夜譚的神話似地。
忽地──
咕嚕咕嚕~
不知從誰的肚子裡傳出來的聲響讓歐陽惟琛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我差點忘了我要煮東西來吃…」不過剛剛那聲好像不是從他的肚子裡傳出來的。歐陽惟琛挑眉,斜睨一臉窘意的男孩。
祁風顯然沒想到自己的肚子會發出咕嚕響聲,窘得不曉得該如何直視歐陽惟琛。
「你還沒吃飯嗎?」奇怪,他冰箱裡應該放吃的吧?
「為什麼要吃飯?」反問,祁風習慣性地歪頭。
「啊?」
「鄴醫生會幫我打針,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餓。」祁風講得非常理所當然,顯得歐陽惟琛的問語極度愚蠢。
歐陽惟琛剎時怔住。打針?鄴君慕那傢伙是有說過,這小鬼住院後都只靠注射葡萄糖補充營養,難不成……
「你在這裡等我!」青筋在額際冒起,歐陽惟琛臉色極度難看。
祁風睜大眼看著歐陽惟琛進廚房,僅管不明白歐陽惟琛為啥忽然之間變了臉色,但是早已習慣逆來順受的他,並沒有因為歐陽惟琛驟變的神色而感到驚慌。
半個小時候,歐陽惟琛端出兩盤義大利肉醬麵,一盤放在祁風面前,另一盤當然是自己的,而且份量還是祁風那份的兩倍之多。
「吃吧。」丟下話,歐陽惟琛自己也開動了。
「我、我可以吃嗎?」祁風瞪著那盤看起來很美味的義大利麵,茫然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
以前爸爸都只給他吃乾麵包、或者是乾掉的白飯團,他從來沒看過這種食物……他真的能吃嗎?
「如果你想要我餵你的話,等我吃完再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歐陽惟琛繼續將麵條塞進嘴裡。
祁風吞嚥著口水,戰戰競競地挾了一條麵條送進口裡,嚼了幾口後吞下,祁風忽然全身僵硬。「唔!」
「嗯?」歐陽惟琛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停住。
停頓了三秒,祁風突然捂住口,臉色發青。
「怎麼了?」他這不尋常的反應讓歐陽惟琛蹙眉。
「我……」
「你?」
「我想吐!」祁風困難地低吼。
什麼?!歐陽惟琛被嘴裡的食物哽到,難受地咳了數聲,見祁風的神色愈來愈難看,他猛然將瘦小的祁風打橫抱起,往浴室快步衝去。
拉開馬桶蓋,歐陽惟琛將他放在地上的同時,祁風就立刻靠向馬桶,大吐特吐。
「嘔哦~~」方才祁風不過只吃一條的麵條,現下全被祁風吐了出來,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的他,吐完麵的殘渣後,僅剩胃酸可吐的他依舊持續乾嘔著。
「你還好吧?」看著祁風痛苦的模樣,歐陽惟琛這才想起鄴君慕曾提過祁風有拒食症的事。
「還……好……」祁風試著想站起身,卻因全身發軟而坐倒在地。
歐陽惟琛見狀,再度將他打橫抱起,往客房走去。
祁風仰望歐陽惟琛的臉龐,他尖挺的下顎緊繃著,彷彿隱忍著什麼似地。他還在失神中,人已經被放在柔軟的床舖上了,歐陽惟琛繃著臉為他拉好被子,厚實的大掌輕撫他的額頭。
「有點發燒,明天鄴那傢伙就會過來,先睡覺吧。」歐陽惟琛說著這番話時,掌心已經覆上祁風的雙眼。
祁風眼前變得黑暗,他緩緩閉上眼,耳邊聽著歐陽惟琛刻意壓低的聲音,有絲難以察覺的柔和,教祁風覺得昏昏沉沉的。
「要睡覺嗎?」祁風強忍著倦意,幽幽地問道。
「現在是小孩子睡覺的時間了。」
「可是,睡著的話很可怕……」
「為什麼可怕?」歐陽惟琛輕輕地拂著他的髮梢,低柔的嗓聲在此時有著催眠的魔力,聽在祁風耳裡異常溫柔。
只要一閉上眼,彷彿可以看見朝他抓來的大掌,祁風眼神朦朧地注視歐陽惟琛不甚清楚的臉龐。
「不知道……但是……好可怕……」
是因為被虐待的恐懼還深植在心底吧。歐陽惟琛輕撫他的額頭、髮絲,用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憐惜。「別擔心,我會一直在這裡。」
「嗯……」
看著祁風即使深深睡去,雙眉間的皺紋依舊沒有鬆開過,歐陽惟琛發現心裡泛滿了濃濃的酸澀。似乎可以瞭解鄴君慕的心情,祁風就像隻身心受創的小動物,明明渴望別人的疼惜,卻又因為害怕而被不敢向人求助。
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自歐陽惟琛唇間溢出。
「歐陽,你昨晚說要讓祁風進武願高中,是真的嗎──」
隨著鄴君慕的驚呼,他人也隨之出現在正在吃早餐的歐陽惟琛面前,前天他要離開之前便順手摸走了他家鑰匙,所以不用按電鈴,直接就登堂入室。
歐陽惟琛變臉之快就像翻書的速度一樣,原本睡眼惺忪地享用自製早餐的他,在抬頭望向鄴君慕時,俊顏已經覆上一層黑影,本來眼神就異常兇惡的他,此刻更是顯得兇狠。
「你希望怎樣的死法,你自己跟我講,我會大放慈悲地留你一具全屍的。」歐陽惟琛不帶感情地說道。
瞥了眼桌上的餐點,再瞥向臉色難看的歐陽惟琛,鄴君慕深知自己又不小心踏進了好友的地雷區內。
歐陽最恨別人打擾,尤其是在他剛趕完稿、以及吃飯的時候,而最嚴重的就是像現在,不但大刺刺地闖進他家,還碰上他正在吃飯的時候。
「對對對對、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心急才……」鄴君慕登時覺得自己真是不會挑時機。
剛值完夜班,鄴君慕連白袍都忘記脫掉就往歐陽家跑,原因無非是之前收到的那通簡訊,內容讓他錯愕不已。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
「為什麼──?」
歐陽惟琛瞥向牆上的吊鐘,時針不偏不倚地指著「6」這個數字,現在是早晨六點鐘,普通人在這個時候還悠哉地與周公過招呢,但是歐陽惟琛卻被迫無法入眠。
他此刻的心情是異常的惡劣,原因不為別的,而是因為為了看顧三不五時就被惡夢驚醒的祁風,他可以說是徹夜未眠。本來就睡眠不足的他,在經過整夜的憂心忡忡後,忍耐到達極限,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而好死不死地,最佳洩恨者不知死活地出現在他面前。
鄴君慕自認為不是個笨蛋,當他順著歐陽惟琛看見時鐘時,他就曉得自己究竟是錯在哪裡了。
「我我我……」剛趕完稿的歐陽怎麼可能這麼早就起床!
還沒想好逃罪的藉口,歐陽惟琛突然緩下臉色。「算了,反正我也正打算找你過來一趟。」
啊?鄴君慕目瞪口呆地看著好友,不敢相信歐陽惟琛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放自己一馬!「天要下紅雨了嗎?」
「你說啥!?」聽見他的低喃,歐陽惟琛兇狠地低吼。
「不不不不……我是想問,你找我要做啥?」見歐陽僅僅瞪了他一眼便沒再說什麼,鄴君慕暗地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那個小鬼的拒食症,難道不能想想辦法嗎?」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才叫他來的。鄴君慕多少有料到歐陽惟琛找他的原因,他是在考慮過好友的生活習慣後,才決定將祁風寄養在這裡的。
雖然趕稿期間的歐陽惟琛很可怕,但一般時候,他可是個極盡享受的男人,衣食住行各方面,只要有空閒、有時間,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感到無聊,而更讓他感到不公平的,就是歐陽惟琛那褒美大飯店主廚的廚藝。
大學還沒畢業,歐陽惟琛就拿到廚師執照,他也曾經有幸嚐過幾次他的廚藝,但是每次都讓他付出極大的代價,那讓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被好友的廚藝所誘惑,他寧願去外面吃略遜他一籌的餐點,也絕對不讓歐陽有機會壓榨他!
雖然歐陽惟琛是這樣的人,但是鄴君慕也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會照顧別人的作風,看到祁風瘦弱的模樣,他肯定會因為看不下去而照顧他,如此一來,祁風住在歐陽家就不怕會出現什麼問題了。
「拒食症這種病例,並不是病人願意吃飯就會不藥而癒的症狀。」鄴君慕嘆息。
「在祁風的潛意識裡,他認為吃飯並不會為他帶來好事,長期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導致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地拒絕進食,這是一種很難搞的精神病症。」
「難不成就讓他什麼都不吃嗎?」
「只能慢慢改善囉。先從祁風能夠吃的東西開始讓他食用,然後一點一滴地增加其它種類的食物,最重要的是少量多餐,一次吃太多的話,他還是會全部吐出來的。」
「那他現在能夠吃什麼?」能夠吃的東西?他哪曉得小鬼能吃什麼東西啊!
鄴君慕蹙眉,偏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擊掌道;「啊!之前我探病時曾買過小蛋糕,他就有吃掉,而且也沒有吐出來,應該可以接受甜食之類的東西吧。」
「甜食啊……雖然我沒做過,不過應該不成問題吧。」歐陽惟琛輕撫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你沒做過甜點?可是你不是考過廚師執照嗎?!」好友的點頭讓鄴君慕更加訝異。
「你是豬哦!廚師跟甜點師傅是完全不同的職業,當廚師的不得就會做蛋糕!」歐陽惟琛像在看白痴似地送他一記白眼。
鄴君慕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他的確不了解兩者之間的差別,但也沒必要說他是豬吧。
好友的暴躁脾氣、以及氣死人不償命的毒舌,隨著他的年齡增長,威力也跟著倍增,鄴君慕時常懷疑,能夠和他維持長久友誼的自己,說不定有被虐傾向。
說起來,他當初就是被歐陽的外表給騙了的,明明有著少女般惹人憐的美貌,初次見面時就毫不留情地痛揍他一頓;「表裡不一」這句詞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作的,鄴君慕同時也在歐陽惟琛身上看見,何謂「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輕佻、自大、而且還是個利己主義者!
但是這樣的歐陽,偏偏就是讓人無法真正的討厭他。其主因無非是他那負責任的性格,僅管嘴上抱怨一堆有的沒的,但是該做的事他永遠不會推給別人,標準的嘴硬心軟。
「喂,你真的打算讓祁風進武願高中嗎?」
「嗯。」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你的高中母校吧?」鄴君慕仍有些猶疑。
「如果你的腦袋還沒故障的話,應該會記得,那也是你的高中母校。」正在將殘餘食物餵進嘴裡的歐陽惟琛一聽他這麼問,手上的動作停止,緩慢地轉過頭斜睨他。
呃!對厚,他跟歐陽的孽緣是從國中開始的,不知為啥,好死不死高中跟大學的志願校都同一間,而且還都是在考上那天才知道彼此又成了同學。
當年認清歐陽的真面目後,鄴君慕承認自己其實是很想跟他斷絕來往的,但不曉得是老天爺故意捉弄、還是他上輩子虧欠歐陽,同校就算了,偏偏每學年都同班,讓他嘔都嘔死了!
「欸,雖然我不反對祁風去讀武願高中,但是他的成績應該沒辦法通過入學考試吧?」祁風可是沒有讀國中,要直接跳高中呢!
「……你原本是打算讓那小鬼重新從國中開始讀吧。」歐陽惟琛的口氣再肯定不過,看到鄴君慕訝異的表情時,他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那小鬼都已經十六歲了,你認為他能融入國中生的圈圈裡嗎?更別提他還那麼自閉。」
「不然呢?總不能不管他吧?」唔,祁風的個性是內向了點,但還不至於說是自閉吧。鄴君慕很想這麼反駁歐陽惟琛,可是他難看的臉色讓他開不了口。
「反正,就讓他去武願高中,考試的事你不用擔心。」懶得解釋什麼,歐陽惟琛輕描淡寫地帶過後就打算結束話題。
鄴君慕天生好奇心就重,哪可能這麼輕易就接受歐陽惟琛沒頭沒腦的解說,所以他繼續追問:「你該不會打算用走後門的方法讓祁風入學吧?」
歐陽惟琛聞言,一記冷瞪立刻瞟了過去,鄴君慕馬上豎起寒毛。
「我看你最近是皮在癢吧?好像特別喜歡往我的地雷踩哦。」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不不不不不、不是故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武願高的入學考試有多難,祁風哪可能通過呀!」又不是他愛問白目問題,而是他真的不解歐陽的想法咩。
「我說有辦法就有辦法,你別嘰嘰歪歪的問那麼多!」歐陽惟琛惡聲惡氣地說道。
既然歐陽都這麼堅定的拍胸脯保證了,鄴君慕知道自己要是再追問下去的話,極有可能會被好友凌虐至死,於是他聰明地閉嘴不再多問。
「對了,你不是說要帶小鬼回去復診嗎?」想起鄴君慕前晚的留言,歐陽惟琛提醒顯然也忘記這件事的好友。
鄴君慕這才猛然想到自己今天應該做的事。「對厚,那祁風呢?」
「還在睡的樣子,你自己進去抓走吧。」揮揮手,歐陽惟琛繼續吃著他已經冷掉的早餐。
什麼抓走……又不是在抓小貓小狗!翻了翻白眼,鄴君慕無奈地走向客房,原以為祁風應該會睡在客房裡,卻沒有發現他的身影,於是探頭出來問:「啊人勒?」
「在我的房間。」頭也沒抬,歐陽惟琛下意識的回答讓鄴君慕張口結舌。
他剛剛聽見什麼?他這個極度在乎獨處空間的好友,居然讓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人踏進他的房間、睡在他的床上?!
因為太令人難以置信,所以鄴君慕抱著懷疑的心態走向歐陽惟琛的臥室,果不其然看見祁風躺在床上,這讓他雙眼瞪得有如銅鈴大小。
「祁風、祁風!」鄴君慕走到床邊,小聲呼喚難得熟睡的男孩。
眼瞼微微顫動,祁風帶著恍惚的神情睜開眼,僅管眼底映出鄴君慕的臉孔,但影像卻還未傳進大腦中樞。
片刻後,祁風才漸漸清醒。「……鄴醫生。」
「雖然現在時間有點早,不過我是來接你去復診的。」
剛才跟歐陽在那裡哈啦了老半天,現在時間已經快要七點,鄴君慕仔細想想還是早點帶祁風回醫院一趟比較好,由於他的身體還無法正常進食,因此鄴君慕每天都會帶祁風去醫院注射營養劑,免得他的身體撐不住。
「哦……」要去哪裡復診?祁風尚殘存睡意的眼裡流露出疑惑,鄴君慕沒有發現,他也沒有發問。
「你趕快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吧。」語畢,鄴君慕便先離開臥室了。
祁風呆愣了好一會兒,慢慢地坐起身,左右環視這間陌生的房間,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躺在這裡。
這裡……是哪裡?他隱約只記得前天鄴醫生說要帶他去哪裡……他們已經到了嗎?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祁風一頭霧水,但還不忘聽從鄴君慕的話,起床找浴室刷牙洗臉。
不知是不是習慣,明明歐陽惟琛的臥室裡就有附設的浴室,祁風卻是一下床就走向門口,然後看見客廳裡猶在交談的二人。
歐陽惟琛不曉得說了什麼,讓鄴君慕氣得漲紅臉,一副有氣不敢發的可憐模樣。
屬於歐陽惟琛的低沉笑聲在偌大的室內迴盪,祁風想起以前在家裡,從不曾聽過家人的笑聲,好像自他有記憶以來,每天存在的只有父親的怒吼聲,以及自己的哭喊聲。
他不懂歐陽惟琛為何會笑得那麼開心,住院時鄴君慕也會對他露出溫柔的笑容,但是那樣的笑容裡包含著明顯的小心翼翼,彷彿擔心一個不小心就會刺激到他似地。
相較之下,祁風覺得歐陽惟琛的笑容比較好。充滿自信的恣傲笑容,偶爾會夾雜著捉弄,但是看在祁風眼裡,有種不明的感覺在心裡萌芽。
「咦?祁風,你站在那裡發呆幹什麼?」注意到出現在客廳不吭一聲的男孩,鄴君慕出聲問道。
「你的東西前天鄴就搬進你左手邊那間客房裡了,自己進去換衣服吧。」歐陽惟琛跟著將視線移至面無表情的男孩身上。
鄴君慕前天趁他去睡覺時,已經將祁風少到不能再少的東西都搬了進來。
先前祁風住院時,鄴君慕曾去他家為他收拾行李,但是換洗衣物實在少得可憐,只有一件褲子跟兩件薄薄的襯衫,他看不過去地去幫他添購了幾件新的,可是祁風根本全都沒穿過。
「我幫你吧。」曉得按照祁風的個性,到時看到那些沒見過的衣服鐵定會繼續發呆,因此鄴君慕自告奮勇要幫忙,免得再繼續拖下去,自己遲早會被歐陽惟琛整死。
跟著鄴君慕走向客房,祁風曾經回頭看向歐陽惟琛,但是他已經沒再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專心地看著他的書。
「鄴醫生……」他喚著正打開衣櫃的男子。
「嗯?」
「那個人……」祁風遲疑了幾秒,才在鄴君慕回首的目光中小聲問:「他是誰呀?」
鄴君慕一聽見他這麼問,差點沒昏倒,他得提醒歐陽,讓祁風入學之前,記得先治好祁風的超級健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