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賞析】    人生若只如初見         何事西風悲畫扇

清  納蘭性德《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納蘭性德（西元1655年～西元1685年），清代詩人。原名 成德，避太子 保成 諱改名為 性德，字 容若，號 楞伽山人。滿洲 正黃旗人。大學士 納蘭明珠之子。康熙進士，官至通議大夫、一等待衛，皇帝非常寵愛他，到各處巡視都會帶他同行。     
     納蘭性德，善騎射，好讀書。其詞哀感頑艷，情感真摯動人，譽為「清初第一詞人」，著有《通志堂詩集》五卷、《文集》五卷、《淥水亭雜識》四卷、《側帽詞》、《飲水詞》共五卷，總稱《納蘭詞》。又有《全唐詩選》、《詞韻正略》，又與顧貞觀合輯《今詞初集》。
※（納蘭明珠：西元1635年～西元1708年），字端範，滿洲正黄旗人，清朝康熙時期重臣。）

注釋：
1. 木蘭花令：詞牌名，七字八句，五十六字。
2. 擬古決絕詞：模仿古代的《決絕詞》，那是女方恨男方薄情，斷絕關係的堅決表態。
3. 西風：秋風。
4. 秋風悲畫扇：借用漢朝班婕妤的故事。 班婕妤曾是漢成帝的妃子，卻遭到趙飛燕的妒忌、讒害而打入冷宮。 南北朝 梁 劉孝焯 曾經寫過《班婕妤怨》：「妾身似秋扇」，於是 就用「秋扇」比喻 被遺棄的女子。
5. 「驪山」「夜雨霖鈴」「比翼連枝」：都是講 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 白居易的《長恨歌》述說 這個故事，傳頌千古。
6. 驪山語罷清宵半：驪山位於西安臨潼縣城南，驪山華清池，又稱爲「華清宮」，是一處飲譽中外的遊覽勝地。華清宮入口，有一座宮殿～長生殿。據說曾是唐玄宗與楊貴妃 七夕盟誓 之地，白居易的《長恨歌》：「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7. 比翼連枝：白居易的《長恨歌》：「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形容夫妻或情侶恩愛。
8. 夜雨霖鈴： 另一版本，「淚雨霖鈴」。
9. 雨霖鈴：詞牌名，也寫作《雨淋鈴》。相傳唐玄宗入蜀時在雨中聽到鈴聲而想起楊貴妃，故作此曲。曲調 具有哀傷的成分。
10. 薄幸：同 薄倖。寡情、無情的意思。
11. 錦衣郎：另一版本 作 「錦衣兒」。形容 穿著華貴的公子。

意譯：.
     人與人之間，若能永遠像剛剛相識的時候，那樣地相知相伴、彼此信任。那麼人與人之間，就不會像夏天，人們用的畫扇，等秋天來了，天氣冷了，就把畫扇 棄之不用了？
     為何你對好友，那麼輕率地就變了心？卻還推說 人與人之間， 即使是好朋友，本來就容易，因時空的改變，而變心的。
     雖然唐明皇與楊玉環，在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情話綿綿，有過「比翼鳥、連理枝」生死不相離的誓願。最終卻又作決絕之別。然而唐明皇入蜀時，在雨中聽到鈴聲，還會想起楊貴妃而感到哀傷。
     你這個外表穿著華貴衣服的貴公子，內心卻是寡情無義的薄倖郎，又怎比得上當年的唐明皇呢？

賞析：
     這首詞，以一個女子的口吻，抒寫 被丈夫拋棄的幽怨之情。詞情哀怨凄婉，委曲哀痛。
詞中「秋風悲畫扇」，即是悲嘆自己遭棄的命運。「驪山語罷清宵半」之語，暗指原來濃情蜜意的時刻；「夜雨霖鈴」，描寫像唐玄宗和楊貴妃那樣的親密愛人，也最終腸斷馬嵬坡；「比翼連枝」，描寫 曾經的愛情誓言，已成為遙遠的回憶。
     這首「閨怨」詞，另一版本 作 「擬古決絕詞柬友」。模仿古代的《決絕詞》，那原是女方恨男方薄情，斷絕關係的堅決表態。柬友 應該是寫給一位朋友，根據納蘭的性格和詞風，這首詞，乃是為 安慰一位失戀的朋友所作，那失戀的朋友，可能是個男性。

參考資料：
「一代紅顏為君絕」：
   唐明皇入蜀，避難途中，行至馬嵬坡，六軍痛恨楊國忠專權誤國，將之殺死。又恐貴妃日後在明皇身邊進言，於是圍住驛館，要殺貴妃。明皇不肯，貴妃恐牽連明皇，乃自縊而死。此即 白居易「長恨歌」中的：「六軍不發無奈何，婉轉娥眉馬前死。」
「夜雨聞鈴腸斷聲」：
楊貴妃在馬嵬坡，被眾軍逼迫自縊後，唐明皇行至劍閣道上，適值風雨交加，乃進入劍閣避雨，聞簷前鈴聲 淅淅零零隨風而響，勾引起 國破妃亡 淒然之情。此即 白居易《長恨歌》中：「夜雨聞鈴腸斷聲」。

 撰述者：江義德教授 

（前  國立陽明大學專任教授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