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續9

雨下在寂靜的夜裡，急速地降落在地面，濺起水花後四散，路上的行人少了，車輛卻依舊穿流不息，湖面裡燈光的倒影因落下的雨滴以同心圓而旋轉，碰撞，模糊，破碎，彷彿整個世界也在這陣雨中慢慢地模糊了它的原貌。

在雨中的馬克，全身早已溼透，卻依舊一動也不動地坐著，雨水在他的臉上爬行然後凝結落到地面，馬克的眼睛有些空洞，有些惘然，僅有一絲絲的亮光，而冰冷的涼意開始遊走他的全身，從手漫延到身體到腳底，然後再擴散。

時間彷彿是停止的，或者說馬克已無法去感覺所謂的時間感，也不想去感覺，他幽暗心裡的那個眼睛，試著想要找到一條途徑告訴馬克，這麼做是沒有意義的，沒有結果的，找不到答案的。但馬克關閉了所有的窗，所的的門，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空虛之地，如此無論外在的環境怎麼變化，他都無所謂，此刻他只想一個人，絕對地，義無反顧地，毫無保留的一個人。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一瞬間，熱騰騰的淚水和著冰冷的雨水流出，他發出了哽咽的聲音，背部有些輕微地抽動，但在這大雨之下，馬克己成為湖的一部份，沒有人注意的，模糊的一處影子。他是安全的，在湖邊，在大雨之下，沒有人可以傷害他，就像他曾在母親溫暖的身體裡一樣。

“別忘了，別忘了我們．．的那件事呀．．！”有個聲音從遠方傳到馬克的心裡。

在陰暗中，馬克隱約看見他自己在那個海裡，那個在碼頭上對他用力揮手的人，他看見了，也聽見了，那個人重覆地對他大喊著這句話。馬克禁不住伸手向前，卻觸摸不到那畫面，書面中的自己緩緩地抬地頭，望著碼頭上的人，那人停止了動作，也直直地看著他，此時數道白光在碼頭後方閃動而下，短暫地照亮了馬克的臉，風聲停止，海浪消失，黑色的雲停止了飄動，畫面中的馬克手上拿著一樣東西，而雷聲在無預警中轟然大響，四周就暗了下來，時間正以極速轉動。畫面中的馬克似乎舉步正朝那人走去，碼頭上卻已一片漆黑，這畫面擴散、放大、抽離，馬克試圖再度伸手阻止，而絕對的黑暗，就超然地降臨。馬克掙扎地掙開雙眼。

“可惡！”馬克在湖邊大聲地罵著，迎著大雨，馬克站了起來。

“你到底想要怎樣呀？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啊？”

馬克在雨中大喊著，卻沒有任何的回音。他喪氣地低下頭，接受了回到這個現實世界的事實。雖然他知道，實際上，他是從來沒有離開過。

雨勢仍大，馬克用盡力氣，低著頭止住了滿腔的火氣，讓自己在冰泠的雨中漸漸冷靜了下來，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在這個時候，是無法達到任何的，有意義的結論，他對著自己說：“別急，別急呀，馬克，你總會找到的，你總會找到他並印證這一切的。”

他走回自己停車的地點，跨坐上這陪伴他10年的摩托車，發動引擎，輕加了油門，慢慢地消失在湖的勢力範圍間，回到自己存在的世界。
在這裡，冰冷依舊，雨仍未停歇，沿著馬克的衣角，水滴正在滑動，隨著前進而來的風，被甩落在黑夜的、後方的空間裡，然後，消失無蹤．．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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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續10

大雨連續下了好幾天。

在這段時間裡，馬克每日總早早的出門，也準時的下班，他即使無心放在工作上，但卻也會把主管交待的事，一五一十的做完，然後回報狀況。他發覺自己有了些改變，過往他對主管在管理上的方式一直是頗不以為然，對主管的態度也是常常具理力爭，主要是在於主管總是以“過去是這樣做的，現在就這樣做就好。”的理由來回應他。但是現在他不去抗拒，他照著主管交待的方式，把事情照他所想要的完成。雖然不是每件事都如主管所說的那樣，但馬克只把重點放在“把事情解決，回報，然後結束。”

“原來日子可以這樣過？”馬克在有一天的夜裡這樣想著。
“可以把自己的本性及意願拋開，單純的、一直線的、無所想的把日子過下去。”

雖然馬克對於許多事都有自己的看法，是屬於在制式的生活下，會想去以另一種方式嘗試的人，但是當他把自己拋開後，很多衝突就消失了，腦袋裡的思緒變的清楚，看事情的眼光變的溫和，對同事說話的態度也不慍不慌的。當他發覺這件事時，有些驚訝，但卻接受了這樣的自己，他一直想要達到的，就是這種長時間腦袋清晰的狀態，對任何事都能平靜並快速的思考，又能不急燥地作完決定，然後力行。他非常喜歡這種感覺。
隨之而來的，他對以前喜歡的那個女孩Sandy，那在乎的感情也在一瞬間消失無踪，取而代之的是如流水般的自由與祝福。當他在網路即時通的MSN上看見她時，那以往心跳加速的反應，變得相當平實，沒有特別的情緒起伏，他那時也真正印證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己經從被感情的牽絆中，走了出來，他現在能以真正的自己面對她這個朋友，或者說，陌生人。他不用再去和關心他的朋友們爭辯自己對她的看法，因為他己清楚自已真正的感受。

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馬克的思緒。
馬克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Sun，他在舊公司時的同事，也是相當關心他的朋友。
“喂！”馬克按了接聽鍵。
“老頭，你在幹嘛？”Sun是個比馬克小７歲的年輕人，總是叫他老頭。
“沒幹嘛呀！小鬼，什麼事？。”馬克當然也會回嘴。
“你要不要打羽球？”
“咦？打什麼羽球？”
“星期六早上，８點到１１點，我們要去打羽球，你要不要去？”
“你會打羽球嗎？”馬克有點輕視的語氣。
“銬邀咧！不會打找你去幹嘛？”Sun聽出馬克的意思，也理直氣壯地回嘴。
“哦．．那我倒要見識一下啦！”
“那就這麼說定啦，不要遲到哦，早上要不要我Call你？死老頭早上不要起不來！”Sun又再度挑釁。
“不用，我老人家起得早。到時打羽球我電到你以後不敢再找我打。”馬克也充滿了挑戰的意味。
“來就知道啦，到時不知道誰電誰咧！”
“囉嗦，星期六我一定到！你等著。”
“好，我等著你來！”
雙方道了Bye-bye後掛上電話。

“這傢伙是真會打還是不會，講得好像真的似的。不管啦，到時候就知道了，不過，不知道還有誰會去？星星應該也會去吧！很久沒見到有趣的他了，去見見朋友也好。”馬克掛上電話後想著。

星期六來臨，馬克到達球場時，還是遲到了一下子，而所有的人都己經到齊。他舉起手向在球場上的人打招呼，上面己有4個人在打雙打，包含Sun、魚丸、星星和包子，場下的兩個人是星星的女友和馬克一時叫不出名字的舊同事（後來才知道她叫“會滑”）。馬克也禮貌地向她們道了早安。

坐下來後，馬克邊作手部的熱身運動，邊看著Sun他們打球，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發現其實Sun沒有像他在電話中說的那樣犀利，有點像是初學者，連發球都常會打到球拍框，殺球總是掛網，他今天可要好好地電電Sun。反倒是魚丸打的很棒，架勢與球技都頗有名家之風。另外，星星保持一貫像在玩遊戲的Fun式，邊開玩笑邊打球，和Sun一搭一唱的演雙簧，讓大家笑到不行，但偶爾也有驚人的殺球及吊球。而包子是一樣的短髮，人如其名，但打球時倒是一臉的認真模樣，架勢也不錯，但只能算是打的OK！

馬克邊看邊想著，以前高中時，曾和一群打羽球的同班同學在體育館裡練球，他們都相當的厲害，無論是發球、殺球、遠球、吊球及平切球等，都相當地熟練並準確，但馬克在後來選擇了打籃球，就離開了那一群狂熱於羽球的同學。但他依舊記得那種感覺，也模糊記得一些規則，但若要和那些同學打的一樣好，現在是完全不可能。

如果那時作了別的決定，他勢必會過著與現在不太相同的生活，因為高中的的朋友圈其實不大，大家都會各自選擇陣營，到了畢業後，會聯絡的也往往是那些人，而想法，也會因為和不同的人在一起而有些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就影響著各自的生活圈，隨著時間拉長，有些個性與習慣就生了根，無法改變。馬克到現在有聯絡的高中同學，只剩下2個人，而這2個人，也與馬克成為摯友。
做完了熱身運動，星星的女友和會滑也上場去打球，包子坐上裁判椅開始告知比賽準備要開始，請球員再練3球，而Sun下場來喝水，拿著自己帶來的水壺。

”你打的很差嘛！”馬克毫不留情的對著Sun說。
”哼！還沒看你打哩，誰差還不知道！”Sun還不知道馬克曾打過一陣子。
”待會你就知道了！”馬克話有深意的說著。
”呿！”Sun向馬克回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語氣。

馬克向會滑借了一支羽球拍，握在手上感覺還挺不錯的，Sun說到在球拍握把部分己經有纏上了止滑的帶子，比較好握，也比較好打，說話時的神情頗有專家的感覺，馬克也覺得是如此。打到了11點，馬克對大家的感覺從陌生到有點熟悉。他很懷念這種感情，讓他想起所謂的”同伴”，就像他讀書時與好友半夜到山上去看夜景和唱歌的情形，但是快結束的時候，馬克卻有另一種感情從內心昇起，那是種會讓他”害怕”的感受，他清晰的腦海裡知道自己正在抗拒著這種感情，因為他現在自己一個人可以過的很好，不需要再踏入另一個朋友圈，他所害怕的，就是那之後可能會形成的”不捨”感情。雖然這種感情是很自然的，但是馬克現在不想去承受任何的，關於感情的”不捨”，他才剛從那裡回來。

打球結束後，大家去換衣服和淋浴，Sun和星星正在說待會要去某個餐廳吃燒烤，也問了坐在地上的馬克要不要去？馬克沒有回答，他只是笑笑。到了大家準備出發時，馬克坐在摩托車上，終於做了決定，提前發動了引擎，在大家還沒有反應到他的去向之前，慢慢地向前騎去，然後，在轉角處消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