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5-17 18:45:09晴天

沒有想法  


案:本文刊載淡江時報

這一科,期中考,55。

雖不致對這分數過分耿耿於懷,但,一些些的失落不可能沒有,畢竟自己並非完全沒下工夫。

兩堂課,不知想什麼,就過去了。只聽進下課前的一句:得失兩忘。老師用來勉勵考得好與考不好的。

笑了。

人若真能忘卻得與失,又何必去提「忘」字?想忘的,偏總是怎麼也忘不了;會忘的,壓根也不會去想忘不忘這事,自然就忘了。

「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謂誠忘」。莊子有言。但這也不過是人理性思辨下的產物, 與文字的遊戲。若忘與不忘是理性思維可以掌控與選擇的話,天底下的事情,會簡單太多,也乏味太多。

那麼,人充其量與電腦無異,也不再能稱其為人了。

從教室裡走出的我的形骸及心神,遊走到校園邊陲帶的一片林裡,我總覺這兒適合思索。

一片黃葉翻飛、飄蕩,無聲無息地落地。

又一片。

這滿地的落葉,它們的生命已在隕落的剎那消逝。雖然,它們曾以青綠的模樣在枝頭輕舞,曾是那點綴萬象的一份子,但,沒有人會在踏過它們的時候,想起它們曾生存於那片我們伸手無法觸及的空間;不會關心,它們是如何地由我們的頂上,落至我們的腳下。

曾經有生命的,喪失了生命;曾經輝煌的,褪去了光采;曾經凌空的,損滅了高度;曾經存在的,幻滅了形體。

萬事萬物,不過是流轉中的幻象,終歸指向滅敗,指向虛無。而人的一生,僅是這永無止盡地流轉的長河中,一滴不起作用的小水滴,沒有自己的方向,只被帶著去到不知名的遠方。

「不知為什麼,亦不知來自何方,就來到這世界,像水之不自主地流;而且離了這世界,不知向哪裡去,像風在原野,不自主地吹」。如同克里希那穆提說的。

人以為自己可以選擇,可以掌握什麼,其實,它們只是在有限的選擇中選擇而不自知。

或說,雖在選擇的當兒自覺在選擇著,但,在呱呱墜地的時刻,日後所謂的選擇已在此時被選擇了。

那麼,人一生中的選擇,豈不輕若鴻毛塵埃?無法與其他未作的選擇之結果相比較的選擇之結果,又如何謂其好壞?一切的一切,在無法選擇之中,卻是在被確定地選擇著;無論什麼,都彷若是事先就被允許了它的發生而進行著。

望著眼前盛開得如此絢爛的花朵、如茵綠草、參天樹群們,迷惑著,懷疑著。

在不由己中以為由己,在無法選擇中仍能選擇,這或許是為什麼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能不質疑生命,而好好地活下去的原因吧!

然而,質疑如我,又當如何?明日的太陽,依舊升起落下,如同千千萬萬個昨日, 我也仍須為我之為我而努力,雖然,我之為我並非我所願。

另一邊的泥地上,躺滿著紅葉。我只是看了看,沒有日前彎腰撿拾來夾在書頁中的想望。這剛剛在眼底充滿詩意與美感的舉動,此情此景,在我心裡,卻頓時了無意義。

我的確忘了方才課堂上55分的、在人生中其實是微不足道的打擊,卻又無意地想起了更複雜的問題。然而,兩者都一樣沒有答案。

我轉身,把這一切留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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