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4-20 14:58:42晴天

冷冽及其可怕與可恨

案:耕莘網路文學獎作品

前幾日乘火車南下的時候,在車窗裡向外頭望,心想:今年冬季最冷的時候大約已過去了吧?

是啊!我心底是這麼地自顧自期盼著,或說,是揣測與一種安慰性的自我預言?

我真的希望那冷冽到心坎裡的滋味不會再追趕著逼迫我了,雖然,嚐過那滋味以後會讓人誤以為冷冽之原先目的是為鍛鍊我們孱弱的身心;的確,有時冷冽的鍛鍊足致這樣的巧合,但我還是要揭發這樣的誤會;冷冽完全不是為了鍛鍊我而來,它的來臨完全只為讓我嚐一嚐顫抖的滋味。

當然,我並不否認冷冽造訪世界、人心之必要;甚至,在侵襲我的那陣冷冽颼颼地得意搖尾遠去的此時,搖晃掙扎著爬起的我回身搜尋它的蹤跡;當腦海裡澎湃的憤怒、羞愧浪潮平復後,我還是得虛偽謙和地說:它的造訪是合理的。

誠然是合理的。黑格爾不是說:「凡存在即合理」嗎?雖不該將此話隨意附會,但以此話為出發點來揣想曾降臨在我週遭的那陣冷冽,確能因此將一陣欲覆沒靈魂的哀怒之潮安撫下,轉乘思緒之舟回溯,看看究是哪個轉折處孕育了它存在的合理。

一定有的!因自己的縱容姑息,它才茁壯到足以傷害自己的地步;若早有今日的覺悟,是能避掉的呀!所以,哼笑兩下也就算啦,重整殘垣斷瓦才是首務;但對於凡事不是得以隨意便將抱負汲汲營營起來的我而言……,談何容易?況且每拾一塊殘破磚瓦便彷佛教我再嚐一刀冷冽的鋒利。

所以,縱然溫暖即將抵達,我亦著手重整毀損,每當想起早過境許久的冷冽,還是會暗自喃喃地詛咒;原來,自己從未寬宏大量地放走它,猶任它的陰影滋生蔓延,終如黴菌覆滿血紅的心,看來與長滿苔蘚的石頭無異。

可怕又可恨的冷冽啊!我恨它還讓我恨它,因恨它讓我記得它!它活躍的那一吋心窩毫不受我這心房主人管轄權的干預;累了便睡,靜的沒半點聲息,待醒時又活蹦亂跳地逼迫心房急促起來。才知冷冽並不可怕,亦不可恨;可怕與可恨的,是冷冽盤旋不去的陰影,是對陰影的怕與恨。

這樣看來,我所怕與所恨的,不都是自己?容許心房裡的怕與恨茁壯的不也是自己?我為什麼要怕自己、恨自己?為什麼自己栽培了心中的怕與恨之後,再去怕、再去恨?什麼怕啊恨啊,都是不該儲在心室裡的檅物;而我究竟怕過什麼?又恨過什麼啊?

或許,我明白自己不曾真正怕過、恨過那冷冽;但它離去後我迭迭不休地詛咒,才讓我意識到詛咒的不休是源自一份怕與恨,甚至強化了先前那份相似的較弱感而賦予它們怕與恨的名。追究起,我怕的、恨的,全然非關冷冽本身啊!縱然它的暴行值得我去怕、去恨,但今將滿懷溫暖的我為何還要去附和它那可怕、可恨的價值呢?

於是,明白冷冽及其可怕與可恨之真正關聯後,我已沒有再流淚的必要;因我不怕、不恨自己,不要自己去怕、去恨,更不願自己的真心為怕與恨所迷失;我要將它們驅逐出心境!

的確,最冷的時候大約已過去了,只是,我真的希望,那冷冽到心坎裡的滋味,不會再追趕著逼迫我了;雖然,我偶爾還是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悄悄地詛咒那早已遠走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