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安安



（一）


屋簷滴下了所有的雨水
它的脊背上
長著一座鋼琴，被月光彈奏
那琴聲順著木紋
滑到了土壤裡
一隻沉睡陶瓷的沾土的臉龐


這張沾著苦水
被蚯蚓啃噬的臉，在今晚
得到了二十年來，初次的月光之吻


（二）


秋日降到了山麓，冬天裡的一場白雪
會準時叩響一對木門
我在房內燒書取暖
我要你從火中走出來，抹去唇邊的灰燼，吻冰柱


火光映在牆上
一隻隻黑色的鴿子。你呼出一口暖氣
牠們就隨白雪飄得很遠
像一封封寄出的白色情書


（三）


又一個明媚的早晨
盤碟在水中，等待被清洗乾淨
你在廚房裡
是一隻笨手笨腳的梅花鹿，不懂人間的烹調與煎熬


梅花長在屋簷的額角
成為她瓢香的美人痣
我摘取一枚，放進鍋裡
筷子與刀叉叮噹作響，如行婚的鐘聲
等待早餐如願以償


（四）


她說院子裡的百合
長著父親慈祥的臉。我細細打量、灌溉
一顆露水映著蝴蝶的嘴臉


我摘下自己的五官
把它們一一安裝百合的臉上，再澆了清水
它們再次復活了。
嘴巴第一個發言：“蝴蝶，來吻我吧。”


（五）


沙發綿軟，猶如螃蟹的海灘
我們關上電視、收音機，聽午後的蟬聲
模仿海浪拍岸


我們躺下來，窗簾飄蕩
以為風揚起了白帆。我們蕩漾著，也能睡著
螃蟹收起了巨鉗，變成溫馴的貓
牠舔舔自己的毛髮，偶爾舔舔我們睡著的頭髮


（六）


到床緣寫日記，把生活點滴
寫成綠色汁液淌在心裡
我有一顆紅蘋果，不掉在樹下
掉在你日記本的封面，成為醒目的裝飾品


咬一口，再咬一口
我的果肉漸漸變成糖果。你是一隻小螞蟻
足跡是一串串明亮的字跡
使你的皮膚，暗裡透光


（七）


熄了燈，但螢火點亮了床頭
我們睜開眼，又閉起了眼
像入睡，又難以入睡
星群慢慢挪動自己，讓星光移到了窗緣　　　


假寐的遊戲，夢中的婚禮
鋼琴從屋頂返回房間
降落地上時，黑白鍵震盪不已
像夢中的我們被禮堂鐘聲，一聲聲地敲打酣睡的耳朵



07.10.13

簡體版：


《　左心房的鸟巢　》



　　　　　　　　－－－给 安安



（一）


屋檐滴下了所有的雨水
它的脊背上
长着一座钢琴，被月光弹奏
那琴声顺着木纹
滑到了土壤里
一只沉睡陶瓷的沾土的脸庞


这张沾着苦水
被蚯蚓啃噬的脸，在今晚
得到了二十年来，初次的月光之吻


（二）


秋日降到了山麓，冬天里的一场白雪
会准时叩响一对木门
我在房内烧书取暖
我要你从火中走出来，抹去唇边的灰烬，吻冰柱


火光映在墙上
一只只黑色的鸽子。你呼出一口暖气
牠们就随白雪飘得很远
像一封封寄出的白色情书


（三）


又一个明媚的早晨
盘碟在水中，等待被清洗干净
你在厨房里
是一只笨手笨脚的梅花鹿，不懂人间的烹调与煎熬


梅花长在屋檐的额角
成为她瓢香的美人痣
我摘取一枚，放进锅里
筷子与刀叉叮当作响，如行婚的钟声
等待早餐如愿以偿


（四）


她说院子里的百合
长着父亲慈祥的脸。我细细打量、灌溉
一颗露水映着蝴蝶的嘴脸


我摘下自己的五官
把它们一一安装百合的脸上，再浇了清水
它们再次复活了。
嘴巴第一个发言：“蝴蝶，来吻我吧。”


（五）


沙发绵软，犹如螃蟹的海滩
我们关上电视、收音机，听午后的蝉声
模仿海浪拍岸


我们躺下来，窗帘飘荡
以为风扬起了白帆。我们荡漾着，也能睡着
螃蟹收起了巨钳，变成温驯的猫
牠舔舔自己的毛发，偶尔舔舔我们睡着的头发


（六）


到床缘写日记，把生活点滴
写成绿色汁液淌在心里
我有一颗红苹果，不掉在树下
掉在你日记本的封面，成为醒目的装饰品


咬一口，再咬一口
我的果肉渐渐变成糖果。你是一只小蚂蚁
足迹是一串串明亮的字迹
使你的皮肤，暗里透光


（七）


熄了灯，但萤火点亮了床头
我们睁开眼，又闭起了眼
像入睡，又难以入睡
星群慢慢挪动自己，让星光移到了窗缘　　　


假寐的游戏，梦中的婚礼
钢琴从屋顶返回房间
降落地上时，黑白键震荡不已
像梦中的我们被礼堂钟声，一声声地敲打酣睡的耳朵



07.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