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15 11:40:34yearyear

經濟榮景的代價

龍應台書寫父親的家鄉,那已然被污染侵蝕面目全非的家鄉....

然而我可以離開,那玩耍的孩子、編織夢想的孕婦、找水的農民,可以到哪裡去?

自然會想起八十年代的台灣,那個濱海的小鎮叫灣裡。一年又一年,嬰兒出生,卻是無腦的嬰兒。很多年之後,人們才知道,是焚燒電纜所產生的戴奧辛,污染了空氣和地下水,毒化了整個社區環境。二十一世紀中國大陸的經濟「崛起」,又以什麼樣的代價在進行交換呢?

一方小小的水塘,又算什麼,如果和一條江比起來。浙江的鰲江,一江清澈的水,引來了成千的皮革工廠,造就了百萬富翁和鄉鎮的富裕,但是每天吸入超過八萬噸的工業污水,江水變成水質劣五類,所謂江,已經是一條江的屍體,就好像湖南原鄉的水塘,已經是一個蓄膿的水泡。鰲江畔的「中國皮都」水頭縣政府開始每年編一千萬元的預算治理水污染,專家說是杯水車薪,而同時,患肝癌、肝腫瘤的人多了。多到什麼程度,沒有人知道。孕婦肚裡的小生命會有什麼問題,還沒有人去研究。像灣裡一樣,總要累積到無腦嬰兒數量夠大了,成人才會有破釜沉舟的覺悟。

一方水塘,為什麼會化膿?一條江,為什麼會死亡?因為有人將自己經濟的利益建築在對社區、對環境、對後代人的掠奪和侵占的基礎上。或許說,這是不得已的飲鴆止渴。但是,是什麼人、什麼制度容許,甚至鼓勵了這種掠奪?是什麼人、什麼制度合理了飲鴆止渴的政策?決策者又是否了解飲鴆止渴的後果,準備了後果的承擔?

或者說,有這麼一種制度,層層疊疊,架構繁複而權責不清,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聽命於人的小螺絲,拚命轉動卻不問為何而轉。譬如一株巨大的樹,每一根旁伸的枝幹上都有人費盡力氣在努力,但沒有人知道下面主幹有巨蟻侵蝕,已經腐蝕大半。

所謂公民意識,不過是意識到自己和別人棲息在同一株大樹上,不得不關心下面那主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不關心的結果可能是,大樹轟然倒下時,還以為自己那一枝照顧得蔥綠可愛,挺有成就感。

同樣的,這樣的事情也正發生在我們的故鄉-台灣這塊土地上,台鹼安順廠遺毒戴奧辛.汞所造成的嚴重污染,生命被病毒無情啃噬,只因為政府.企業高高地揮舞著經濟榮景旗幟,卻讓無辜人民背負這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