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子今年上了國中, 由於學區裏所屬國中並不理想, 於是和外子商量之後讓他上了私立的明星國中.

孩子在小學六年, 功課一向很好, 從來沒讓我擔過心. 從來是在安親班就寫完功課, 回到家便沉浸在電視或在積木裏. 偶而碰到段考會看點書, 但時間總是不長, 成績卻斐然! 如今, 對他而言, 過去的榮景, 只屬於過去.

學校早在其他公立國中開學前, 便偷跑了十多天, 眼看別人還在放暑假, 他已經在早上六點半要起床去趕校車, 一直到現在, 沒有停歇.

他的辛苦, 我很清楚! 然而, 有一個太陽星座在魔羯, 而上昇星座在處女的媽媽的孩子, 其實很可憐! 我總是以自己血淋淋的例子來勸誡他, 能多讀書, 將來成就就會愈高! 但,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或許不是, 但我總希望他有足夠的實力來掌握未來會突如其來的機會.

他很懂事, 知道我的付出. 每天下課回到家六點, 吃個飯大概最多半個鐘頭, 然後開始做功課, 預備考試, 一直到十一點左右, 幾近要爬著進浴室沖澡和上床. 有一回, 我站在他身後, 問他功課有沒有問題? 他沒回答, 揩著眼睛, 讓我忽然一陣心酸!

記得開學後的二週, 有一天, 他放學回來, 開心的告訴我, 他考上了數學資優班, 週六還要再去上半天課. 那是他的第一個笑容, 披著一件名叫成就感的外衣! 當時他的矛盾是, 肯定了自己的出類拔萃之後, 他必須比別人要多付出半天的時間去學校.

如今, 他坐在書桌前背對著我, 成了我們一天當中最常保持的姿勢. 有時候我看著他明明坐不住了, 卻不能離開, 因為明天有考試; 有時候, 我看到他在摔書, 最後卻得好好的把它們收在書包裏; 有的時候, 他背對著我在哽咽, 喃喃的說:讀都讀不完.....

其實, 上雄中有那麼重要嗎? 我問自己.....

第一次段考成績出爐了, 成績不俗, 除了國文考了七十幾分...因為國文佔的權重太重, 在名次上他重重的摔了一跤!

他很愧疚, 覺得對不起我! 因為他知道媽媽什麼都不好, 就是國文好! 我看了他的考試卷, 真的不好考, 實在不忍心責備他. 對一個只喜歡玩積木, 考慮邏輯的男孩子, 如何要他定下心來欣賞中國古文及深遠文字的藝術?

我告訴他, 我要救他!(我實在無法克制自己不時發作的超完美個性)
他說: 我沒救了! 我真的沒興趣!
我問: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他回答: 媽媽, 我很討厭我每天的時間都被捉得緊緊的! 我想要自由! 我想我未來可以沒有成就, 我想我可以到鄉下種田, 每天過著很自由自在沒有壓力的生活!

我的心很沉, 但心裏卻有一套大道理沒說出來. 他是我帶大的, 我怎會不知如何去應付他? 只是, 他大了, 有思想了, 怎麼容得下我再說什麼?

蘇東坡寫<洗兒>是這樣:
人皆養子望聰明, 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 無災無難到公卿.

雖然這是他官場不順遂的詩詞, 但卻是天下父母所願之事, 但, 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嗎?

唉.....

自從國文考試落馬之後, 我每天給他講一章古文(我想, 他既然懶得去理解, 老娘只好以話本方式口述), 我不能讓他再背對著我孤軍奮戰了! 昨晚, 上完我的國文課, 他講了那篇種田的話, 讓我久久不知該說什麼安慰他...

他轉過身去(想必眼眶又紅了)說: 我去背英文了...
我儘補了一句: 宇, 不要灰心...

我只剩這句話了..

講什麼大道理? 此心安處是吾鄉啊!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