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真元城主

敗走伽南鄉才兩個月，聯軍便重整旗鼓，攻陷新路城。

朱鹿手刃新路城主黑桐，宣佈新路城易名為路城，在宮殿正式登上路城城主寶座，建立政府和軍隊，錄用舊官，迅速穩定局勢，與四路國對峙，但因路城與中都城接壤，若有戰爭，難免短兵相接，穩定後方支援更顯重要，朱鹿決定沿用六大地區，即路城、沙摩地、寶樹林、不靜園、三月河和尼蘭谷，各立主官，掌管一地之政。

伽雅獲委任沙摩地主官，順理成章，回到沙摩地的首府伽南鄉。

久別重臨，雖然聚落飽受戰火破壞，瘡痍滿目，民眾卻朝氣勃勃，頹垣敗瓦中生機處處。可是路城與四路國正劍拔弩張，阿首羅和滅我獲徵召入伍，未能留守伽南鄉，加上伽南軍傷亡慘重，防務呈中空，人口則僅餘數百，無力生產。

幸然，廣世利、龍心和伏羅商議後，決定派兵長駐伽南鄉，更徙置鄉民以充實首府，至於重建及擴建，則由宗霧及含恩負責。

結果不到一個月，伽南鄉擴充逾倍，圍牆工程密鑼緊鼓，人口超越四千，士兵亦有一千之眾，各地運來物資，呈現復蘇。

然而重建伽南鄉如火如荼，伽雅卻嫌太順利，畢竟四路國一直按兵不動，極不尋常。

時已黃昏，忙碌的工作使她喘不過氣，每日光是出席不同會議，已花上半日，還要會客、審閱批文、巡視工程等瑣碎工作，才半月便消瘦一圈。

海珠看見主人憔悴，不自心痛，道：「夫人，你身子比較弱，我看還是避免操勞……」

伽雅抹一把汗，微笑道：「放心吧，我已會照顧自己了。」

二人結束工作，返回家中，天已入黑。

聚落重建後，伽雅搬往廣場以西，廣場以東則留給農民，以便進入木那鄉的農田。不過新路城已亡，她正忙於下月初的主官會議提案，廢除木那鄉的土地限制，讓鄉民自由發展，期望各鄉關係更為密切，互相照料。

她正在腦海構思如何說服眾朱鹿和主官，卻見伽南正獨自讀書寫字。孩子雖然未滿三歲，已懂得去找媽媽的藏書做筆記。

她抱起孩子，讓孩子親一下臉頰，立時精神爽利，慈笑道：「今天上學開心嗎？」

伽南笑容燦爛，道：「開心！辛格哥哥還教我打沙包，說讓我長大後，像他一樣保護媽媽！」

伽雅捏一下伽南手臂，讓兒子反抗，果然感到力氣大了，更是歡喜，心想自己一直像母親般照顧辛格，辛格像兄長般照顧伽南，三人活像母子，相親相愛，假如局勢穩定下來，一家三口樂也融融，還不滿足麼？

突然，罕有地有人登門造訪，海珠開門見是木蘭，立時呼喚伽雅迎接。

木蘭不待伽雅迎來，便過去找伽雅，看見媳婦笑容滿面，孫兒天真無邪，連向來表情不多的海珠也眼帶笑意，便滿懷安慰。

她吩咐同行侍女取出幾個木盒，道：「這裡有幾份蔘片，每天吃幾片，有益身體。」

伽雅鞠躬答謝，請婆婆就坐，讓孩子陪伴祖母，道：「這麼晚，你們在這裡住一晚吧。」

木蘭看一下樓高十米的大廳，看見簡樸而寬闊的樓梯，連接一樓與二樓之間的沙龍，沙龍左右各有樓梯，分別連接二樓左右兩條廊道，知道此建築屬於西北風格，不期然想起舍南，但忍住不提起，微笑道：「我去你公公的房子好了，重建好後，我們還沒打點過，現下就去打掃房間睡一晚，明天就大掃除。」

婆婆素有主見，伽雅也不強求，道：「就我們一起吃晚飯吧。你們剛到埗，肚子餓嗎？」

木蘭點點頭，便吩咐女傭與海珠準備晚餐。

伽雅還有工作，看見辛格和伽南陪伴木蘭，對方不寂寞，便逕自去書房工作。

大宅之大，惟此書房乃伽雅悉心佈置，她託人運來放在木那鄉的藏書，新書櫃比舊居的大數倍，從前書本疊得密密麻麻，如今還有空位可置新書；每當疲憊，看見書桌前的書海，彷彿拉普達書院的圖書館，親切而莊嚴，使人心靈平靜，倍感專注。

然而今日份外忙碌，清晨與農民落田視察，鼓勵民眾工作，下午回去伽南大樓主持工作會議，然後巡視商店街的擴建工程，再參與派發救濟食物，全是勞神費勁，終於禁不住倒下。

矇矓之中，久違的對話再次出現，卻換成一雙虛弱的男女：「咳……孩子在哪裡？」「放心，孩子已安全，現在只待藏好這東西……」「這是我們能做的最後的事嗎？」「對不起，我讓你受苦……」「我們夫妻，計較甚麼？總之要藏好它們……」「我可以施法了，你也準備好嗎？」「嗯，希望我們的子孫，可以找到這盒子吧……」

海珠忽然進來，說路城緊急來報，中都城發兵攻打路城，城主朱鹿要求各鄉派兵。

伽南鄉兵力僅一千，即使全軍出動，還不如路城軍的一成。伽雅心想，不如集中力量，籌集戰爭物資，幫助更大。她於是親筆修繕一封，再寫幾份手令，交給海珠道：「先交此信給城主，然後召集各鄉長到大樓開會。」

海珠馬上答應出門，此時木蘭上來道：「中都城這時候才出兵，我們總算有準備。」

伽雅同意道：「我們組成路城軍已一個月，又有地方軍助陣，可以抵擋一時。但對方集合四個城市的力量，長久對我們不利……」

木蘭點頭道：「說的也是，不是議和，就是反噬他們一口……」

伽雅突然不寒而慄，便告別木蘭往伽南大樓。

海珠聽從伽雅吩咐，安排異能騎士前往各鄉，但伽南鄉僅有一名異能戰士，逐一聯絡，還得花上一整天，各鄉長抵達伽南鄉，又是一整天以後。

木那鄉和默那鄉最接近伽南鄉，廣世利和顯見先後到達。

廣世利自從舍南失縱，便獲補選為暫代鄉長，顯見亦在龍心加入路城政府後，獲選為木那鄉的正式鄉長。雖然二人上任不久，但對局勢早已瞭如指掌，抵埗馬上訪問伽雅。

伽雅正與下屬點算物資，商議策略，駭見兩位爺爺到來，即禮貌道：「兩位爺爺安好。」

廣世利道：「你才是主官，用不著行禮了。話說我已通知軍方出動，將派出二千人，鄉公所亦籌備額外軍需，以防萬一，預計軍隊兩日後抵達伽南鄉。」顯見亦道：「木那鄉亦會派出一千人，兩名長老壓陣。」

伽雅亦道：「我已聯絡朱鹿，伽南鄉會派八百人負責運輸。」

廣世利又道：「我收到消息，中都城五萬大軍已在路城十里外紮營，看來對方銳意攻城，戰場會很狹窄。守軍如今有一萬左右，但三月河與尼蘭谷各六千兵馬上抵達路城，不靜園和寶樹林亦各派三千兵，加上我們六鄉兵力該合有五千上下，又有大砲部隊，實力不相伯仲。」

伽雅卻擔心道：「但我剛才點算過沙摩地的糧草，僅足夠應付五千士兵作戰兩個月，我們最近才播種，至少要四、五個月才有收成，不向外地買糧便挨不住。」

顯見倒甚輕鬆，道：「放心，我們還有伏羅，好好利用他的人脈，糧草問題不難解決。」

然而伽雅總認為大家忽略某些問題，而且至關重要。

此時，根陀、伏羅、阿沙羅和仳連先後到達，各自報上兵力和糧草，伽雅馬上命人轉達朱鹿。

鄉長會議沒有其他議題，伽雅知道根陀、阿羅沙和仳連有心病，擔心傷和氣，遂及早解散會議，暗中約會其餘三人，於其家中再聚。

伏羅離開辦公場所，心情就輕鬆得多，吃著伽南鄉的河鮮，道：「伽雅，你這座大宅真漂亮，我特別喜歡那沙龍，在那裡談天說地，一定快活得很。」

顯見笑道：「你有所不知，這座大宅外形是參照鷗鳥城首富的別墅，但不得不佩服他們竟在一、兩個月內能建成。」

廣世利笑道：「這座大宅自然要及早建好，不然便苦了我們主官了。」

伽雅無奈一笑，便邊吃飯、邊發愣。

還是木蘭觀察入微，搖一下伽雅肩頭，道：「你不舒服嗎？」廣世利見伽雅目光浮離，也道：「你擔心這場戰爭？」

伽雅回過神來，忽感暈眩作嘔，衝進衛生間裡，卻半刻也吐不出半點食物。

木蘭越看越皺眉，忍不住低聲道：「你不會有了……」

伽雅斷然否認，畢竟她與舍南已分居多時，哪裡有機會懷上孩子？她只是莫名的噁心，只有時候感到體內痕癢，有時候感覺輕鬆的刺痛，有時候天旋地轉，有時候耳鳴，接著又聽見神秘的對話：「藏好這盒子，我們就帶走這張東西吧！」「這張東西要交給誰？」「我也不曉得，看誰有此運氣，繼承我們的力量！快，我們要逃得遠去，別讓人懷疑這裡！」「真元，你要等我啊！」

下屬忽然闖進來，道：「稟告主官，中都城已開砲了！」

眾人驚聞戰報，都急不及待出門，只有伽雅留在原地，抱住頭顱道：「冷靜一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