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0-06 18:39:44逸
《伽雅》六十、異教天使
六十、異教天使
默那本村有十數間病院，宗霧選擇最小的，但能在此醫館接受治療的人，非富則貴。
醫護看見三人進來，狀甚狼狽，形容污穢，心生厭惡，但是某醫師認出宗霧和舍南，匆匆道出兩人來頭，其他醫護聞及，即爭先抬出擔架，十五六人合力送舍南至醫療室。
倏然，一名老醫師走向宗霧，道：「鄉長怎會搞成這樣子？」
宗霧看見老朋友便走開，老醫師馬上會意，跟隨宗霧走向辦公室。
老醫師的辦公室在三樓，亦是三樓唯一的房間。病院只有三十六個病房，四十八張病床，八個醫療室，但每月盈利達數百萬。這裡擁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名醫，包括兩名來自拉普達城約瑟家族的異能醫師，水準甚至凌駕國都中都城。
宗霧認為默那鄉中，唯有此病院可救治舍南，不過選擇此地，尚有另一原因。
老醫師就是院長，道：「你和天藏的面色都不好，衣服都是血，我喚人給你們衣服，騰空一個病房讓你們梳洗。」天藏即是宗霧的二弟。
宗霧一貫嚴色，道：「衣服就好，病房留給病人。」
院長也是嚴肅的老人，捋一下唇上的白鬍子，道：「你看見有十幾人守住大門，便應該猜到近來生意不好，不少病房都長期丟空吧。」
宗霧道：「我不想別人服侍我，好讓他們專心醫治舍南。」
院長卻道：「你知道大門那些人只懂得招待客人，不會幫到你的兒子。不過，假若你不想別人看見你的潦倒相，我會配合。也許你先穿上我的衣服，洗個臉。來，我有水。」院長捧來一盤清水，親自為別人扭毛巾，但宗霧接過毛巾，動也不動。
二人相交數十年，一個眼神已知對方所思，院長知道宗霧別有心事，便問道：「其實我已聽說尼蘭軍出賣我們，殺死我們不少鄉民。如今本村的氣氛很不好，特別是軍人家屬埋怨舍南輕信外人，錯判形勢。我收到消息，宗家和五大聖家正商議罷免舍南。假若成事，別說舍南的鄉長之位，你能否保住聖家之名，也是未知之數。」
宗霧極力隱藏不安，也不禁稍微洩氣，勉強振作道：「我不在乎，我只在乎默那鄉和伽南鄉。」
院長問道：「別人卻在乎你。你忍心木蘭看見你受苦嗎？」
宗霧猶豫片刻，道：「她會體諒。」
院長再問道：「天藏呢？妙沙呢？還有其他為你工作的人呢？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和其他醫師，可以找其他工作。你讓很多人只懂得種地、養豬、砍樹、織布，假如你有甚麼差池，這些人無田可種、無樹可砍，別說三餐溫飽，恐怕要活著也不容易。」
宗霧道：「我都知道，但是無論如何，家鄉比個人性命更重要，所以舍南寧願犧牲自己，也要隻身抵擋尼蘭軍。伽雅也為了保護伽南鄉，不惜使戰爭愈來愈大。」
院長甚不同意，道：「我是醫師，只知道性命可貴，一條也不可輕丟。」
宗霧眉不皺、眼不動，道：「你就怪我不是醫師吧。」
爭論不分高下，二人都迅速冷靜過來，前往醫療室。只見醫療室常有護士出入，個個行色匆匆，便知道舍南的傷勢不容樂觀。
身為鬥士，血是力量的催化劑，也是催命符，在其他地方稱為「戰血」，在路城即如今的四路國則稱為「勇者之血」。約瑟家族血統的異能者正是戰血的救星，也是剋星，他們的異能可以減弱戰血的作用，使到力量壓倒其他異能者的鬥士，難以戰勝醫師。
他們走到走廊，宗霧便召來一名普通醫師，問道：「情況如何。」
醫師看一下宗霧面色，即別過眼神，垂首道：「不知道。」
宗霧如今就如睡醒的獅子，好比戰場上的大將，有非常的殺氣，還有洞悉人心的洞察力。他知道再追問也無結果，便道：「給我新衣服，我要入醫療室。」醫師面色一沉，眼神轉向院長求救。
院長揮一揮手，讓醫師回去工作崗位，然後按住宗霧肩頭，道：「你進去，只會妨礙救治，於事無補。」
宗霧推開院長的手，道：「你招攬那兩名約瑟家的醫師以來，我都沒見識他們的本領，今是算是考察吧。」院長又道：「你沒有異能，抵受不住的。」宗霧反問道：「許多看護也沒有異能，他們不會礙事嗎？」院長無言以對，只有放行。
推開醫療室門，只見近十人圍住手術台；兩名黑髮碧目的男人分別按住舍南的頭顱和胸口，雙手發出墨綠光芒，治療兩處重要傷口，另外有四名異能醫師分別按住四肢，治療肢體外傷。異能醫師悉數盡出，宗霧卻沒有釋懷。
突然，四名金髮男子闖入醫療室，醫護立時阻止，但是金髮男子力氣驚人，顯然是異能戰士之流。
醫療室中，只有約瑟家兩人可以戰鬥，但他們已搶救至最後階段，不敢貿然撤手，以免醫師的法術與鬥士的戰血對抗，傷害舍南身體。宗霧和院長地位雖高，但只不過是常人，攔在四名金髮男子面前，對方不屑一顧，一下子便推倒兩人。
四名治療四肢的異能醫師見狀，惟有用寄生術，用一層異能光膜包裹傷口，暫時穩住傷勢，騰出雙手驅趕滋事者。可是寄生術極不穩定，他們都沒有信心，不會帶來永久傷害。
可是醫師縱有異能，但不諳戰鬥之術，即使將異能轉化成力氣，仍然比不上金髮男子的力量。
宗霧給推倒，一身老骨頭疼痛不已，眼見四名怪人走近舍南，各自站在約瑟家醫師背後，不禁失儀地大叫。然而，四名金髮男子沒有推開約瑟家醫師，反而像看守者般，目不轉睛地注意那兩團墨綠光芒。宗霧不明白，究竟這些人有何企圖？
金髮女子毫無先兆地現身於舍南上方，除了四名金髮男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女子在半空飄浮，渾身湛藍光芒，說了幾句不知名的外語，約瑟家醫師竟也用奇怪語言回應，只見約瑟家醫師的光芒慢慢緩和、淺淡，與此同時，女子的湛藍光芒逐漸進佔綠光，從舍南的兩個大傷口注入體內。
藍光使舍南的面色都變成青藍，宗霧看得動魄驚心，可是假如阻礙女子施法，恐怕舍南所受的傷害更大。他連忙拉來異能醫師問話，但連問幾名醫師，都無法問出一個明白，院長亦毫無頭緒，只道此女子的異能與一般醫師有異，偏向法師及封印師之流，又不完全相同。
女子沒有理會旁人，邊施法，邊用古西陸語，客氣道：「太快，請撤慢一些。」
約瑟家醫師點點頭，減慢綠光淡化的速度，卻道：「我們已經配合，你可以告訴我們關於你的事吧。」
女子頓了一會，試探道：「假如我不說，你們會怎樣？」
約瑟家醫師毫不猶豫道：「我們馬上撤手，舍南必死無疑，到時我們指證你是兇手，你插翅難飛。」
女子皺起眉頭，生氣道：「假若救不了舍南，我也不想活，還輪到你們要脅麼？」然而對方不發一語，綠光卻突然轉弱，女子匆匆減弱自己的力量，道：「我說，我的全名是海倫‧卡繆斯‧拉尼娜，就如你們猜想，是卡繆斯家族的後人。求求你們，一定要幫忙救舍南。」
約瑟家醫師也不想舍南丟命，馬上回復原先力量，循序漸退，又道：「五年前，其中一個古老家族古禮特回到世間，害死我們偉大的查古斯元帥，折傷我們不少族人，你卡繆斯家族突然重現，而且看似與舍南鄉長關係密切，究竟有甚麼企圖？」
女子道：「我們活下來，便是有企圖？世上有許多異能者，難道他們都是八大家族的敵人？」
約瑟家醫師道：「你們不可混為一談，世上其他異能者都不外乎八類，只有古禮特和你們一類古老家族，擁有特殊的異能，與聖主所說的《聖書》記載有異。你們的異能乍看是我們八類的混合體，但仔細感受，兩者的氣息截然不同，根本是異世之物。」
女子苦笑道：「原來如此，以前我們是異教徒，如今是異能之物，看來這片大地之上，再無我們立足之地了。」
約瑟家醫師道：「就請你治療舍南鄉長之後，跟我們往拉普達城一趟，作為救治舍南的條件。」
女子始感受到舍南的戰血恢復生氣，復主人身體，也許再過一、兩小時，舍南便可痊癒。但此時還需要約瑟家族克制戰血，否則戰血活躍過頭，會再次侵蝕舍南的性命。為了治癒舍南，她已別無選擇，微微點頭，答應這場交易。
兩小時後，漫長的治療終於邁入尾聲。女子停止輸送異能之際，約瑟家醫師已經捉住她，四名金髮男子立時反擒住醫師，但女子搖搖首，四人逼不得已放手，滿腔怨憤。
宗霧不明白醫師行動，但憑己所見，女子顯然是救活舍南的關鍵，上前道：「你們放開她。」
約瑟家醫師卻道：「抱歉，她是我們拉普達城要的人，恕難從命。假若你要解僱我們，我們也在所不惜。」
女子不待宗霧救情，便微笑道：「放心，他們不會難為我，舍南已無大礙了。但請提醒他，他還需要休息一兩個月，期間不使用異能，直至戰血和他再次互相適應，才算是康復。」
宗霧點點頭，又道：「我不知道你有甚麼苦衷，我也不便干預拉普達城的事，但既然你曾幫助舍南，我一定盡力報答，有甚麼可讓我幫忙？」
女子想了想，回望還未醒來的舍南，和悅道：「我想，你就是宗霧先生。舍南經常告訴我你的事跡，今日一見，果然是好人。這樣我就放心，舍南能好好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心願吧。」
這不算是要求，宗霧正欲再提問，女子已主動要求約瑟家醫師離去，但那份純真的笑容，卻是眾人揮之不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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