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3-24 19:25:05

《伽雅》四十二、用心良苦

四十二、用心良苦


伽雅想起新路城內的輿論指責寶樹林媚外,外人又以為他對政權唯命是從,當下便想通:「政府知道此事嗎?」無疑,寶樹林對政權無比重要。

牙女道:「很難說。但在我們大學院中,也只有院長、我和三位最忠誠的導師得悉此結論。不過我們也沒有十足把握,畢竟世界大戰後,遺失很多文獻和文物,路城原址又遭夷平,建成中北路城,不可能再挖掘考察了。」

伽雅忽然得悉此重大秘密,好不容易才冷靜道:「那麼你們有甚麼證據?」

牙女從懷中取出一綑拇指般的羊皮卷,攤開只有掌心般大,而且殘破不堪,上面只有幾句筆跡潦草的文字,斷斷續續地記載「拜託你拯救那格那」、「他只是孩子」、「你們不應該殺」,至於誰是執筆者,則未說明。

「那格那?」伽雅熟讀新路城的史傳,卻聞所未聞,疑惑道:「他是甚麼人?」

牙女道:「我們考證過,推測那格那是路城最後一任城主真元的兒子。雖然學者一直認為他的家人都死於內戰……」

伽雅更疑惑道:「既然如此,你們怎生判斷?」

「這東西或可引證。」牙女又取出另一綑羊皮,大小相若,筆跡則秀氣得多,寫上「新路城是土南族拼死所得的土地,我不能傳位給他。可是為了我們土南族的幸福,必須讓那格那保持力量,制衡北方三族,就讓他成為南方之主……」

重要的後話,竟然佚失。伽雅單憑寥寥數語,只能推測道:「這是我們從前城主的日記?至於第一份羊皮碎片,是真元城主的親筆?」

牙女道:「沒錯。第一份筆跡太潦草,像倉卒寫成,可能是真元城主知道兵臨城下時,寫信給當時的土南族族主。雖然土南族也參加分裂戰爭,或者他仍忠於城主,或是有其他利益。總之,第二份文獻記載『為了我們土南族的幸福』,讓那格那成為南方之主,顯然土南族接受求援了。問題在於新路城的南方所指甚麼?我們認為是沙摩地。」

伽雅仔細思量,才道:「假設是沙摩地,但能稱上南方之主,至少是大長官或鄉長,可是我實在想不起此人,難道南方指其他地方?」

牙女續道:「你試想,我們假設土南族答應幫忙,但土南族好不容易才建立新路城,怎會拱手讓出權力?所以日記也說不會傳位。反過來看,我們假設政府掌握更多機密,它戰後針對沙摩地,可能因為打探到路城城主的後裔在新路城的『南方』,要滅絕後患。」

伽雅道:「按此推測,政府便是知情也不敢張揚,想暗中解決,所以千方百計抑制沙摩地發展,最近默那鄉和沒那鄉的貿易受到干預,也可能因為此原因。」

牙女點頭道:「可惜,新路城落入黑桐手裡,上任城主西密的土南族宗家已經滅絕,許多文獻不翼而飛,多半已經遭黑桐銷毀或運往其他地方,我們意外得到此碎片,可說十分幸運。」

伽雅羨慕寶對方奇遇,畢竟得到原始文獻,對學問大有幫助。

她繼續聯想,土南族不會授予那格那實權,否則以那格那的身份,號召城主路城遺民反擊,實在易如反掌。也許當時的新路城主安插那格那於某名親信之下,嚴加看管,當土南族遇上危險,或可借助那格那的身份避禍。

但是路城城主真元也必定料及兒子遭人利用,到頭來也難倖免於難,所以要留有後著,然而此後著是甚麼?寫出數百封第一份文獻般的信件,故意讓後人知道他留有血脈,以警剔土南族?不可能,假若此信流傳至其他家族,那格那必死無疑,新路城也必遭北方三族滅掉;但新路城在四年前不是滅亡過一次嗎?難道這是北三路城發動戰爭的目的?

然而,真元無可避免地隱藏那格那的身份,又要讓人揭發他的身份,最佳方法無疑是留下信物。

牙女驚嘆伽雅竟推論至此地步,衷心讚道:「考上拉普達書院的人,果然不同凡響呢。」

伽雅登時漲紅了臉,但對牙女已親近幾分,道:「我的推測毫無根據,未必有幫助。而且我們查個水落石出後,應該怎樣處理?向我們的城主告密?協助路城城主恢復權力?還是保持中立?假如此事流傳開去,沙摩地必定雞犬不靈……」

牙女看見伽雅的愁容,道:「我們只能提出關於過去的結論,無法決定將來,現實還是由政治家決定。」

伽雅自問不是政治家,只是工人,身為伽南鄉的領袖,卻經常體會受政治家擺佈的無奈。但是作為沙摩地人、作為做學問的人,事關重大,責無旁貸,於是道:「我們先找人,解決一個問題,再作打算。」

牙女亦無異議,沒再逗留多久,便離去。

伽雅從牙女得知驚人消息,無形中淡化對宗霧和舍南爭執的興趣。她待對方離去,便坐下來深思,沒有馬上解決家事。

然而馬上有門衛叩門,指朱鹿到訪,她重重地吐一口氣,便得出門迎接。

朱鹿在鐵閘外等候,甫見伽雅便道:「剛做好禮台,你要看一下嗎?」

伽雅心想不大花時間,先去視察,再去找公公和龍心也不遲,遂跟了去。

此時,九天靈蛇柱已聳立花園中心,底端深深插入地底,有石座穩固,還有十數條繩子緊繫,加上尼蘭巨杉千年不腐,無疑長久擺放。柱前禮台卻是臨時使用,寬十米、長六米,台上已沒有工人,台前卻站著三個女人,兩名侍女,一名華貴婦人。

伽雅認出含恩的背影,不禁肅然,小心翼翼步至對方身邊,恭敬地打招呼。

含恩回首看見伽雅,愁容立時寬鬆過來,點頭示好,又見高大的朱鹿,即面帶真摯笑容,道:「朱鹿先生,多謝你們打造此紀念柱。」

朱鹿笑道:「夫人太客氣,你是伽雅尊敬的長輩,我木那……不,伽南鄉也會尊敬你。」

「有你扶助伽雅,我便更加放心。」含恩再三道謝,轉向伽雅正色道:「舍南發生甚麼事?為甚麼會突然撤離?」

伽雅本不知情,霎時間問起,結結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含恩皺起眉頭,一臉怪責之意,但礙於四周都是外人,不好當面教訓,遂說:「我們馬上找宗霧問個明白。」

朱鹿忽然乾咳幾聲,道:「夫人,我想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假如你定要跟宗霧問話,我陪你去就好。伽雅明日便要就職,需要準備心情,應付各鄉及至政府的刁難,我們當助手應該協助她,擺平問題,包辦所有預備工夫,而不是讓她忙著搞後方,在外人面前則丟臉。」

含恩點點臉紅,向伽雅道:「你丈夫是默那鄉長,假如他要退出,我也不好繼續支持伽南鄉,所以一定要搞清楚來龍去脈。但朱鹿先生也說得對,你就暫不要管,一切待明天過後才說。」說罷便帶侍女離去。

朱鹿鬆一口氣,戲笑道:「這位夫人還講道理,人品不錯,你應該向她好好學習呢。」

然而伽雅只一面疲倦,道:「這裡已沒有事吧?我想回家看孩子。」

朱鹿望著伽雅的孤影,既擔心遇上意外,又恨那個不知所謂的男人,竟然當眾謾罵父親、嫌棄妻子;他沒有目睹經過,但聽見辛格一字不漏的匯報,已認定男人不該;於是他尾隨伽雅,直至確保對方回家,便去宗霧家找悔氣。

可是宗霧是伽南鄉的地主,儘管在伽南鄉只有一間小房子,但守衛森嚴得密不透風,試想有兩名滅我一般厲害的異能者,八名異能戰士,二十名訓練有素的侍衛,豈容外人自出自入?

侍衛全都來自默那鄉,不認識朱鹿,更不可能放行。朱鹿求進不得,硬闖無用,便在門外叫道:「宗霧,你不敢見我,還不是心裡有鬼?」

旋即,二樓的窗門打開,阿首羅探出頭來,道:「宗霧先生有事忙,請別打擾。」

朱鹿與阿首羅共事伽雅多月,經常合作,便有恃無恐道:「美女,他老人家有甚麼要事,比伽雅的事更重要?舍南那傢伙今日才鬧了大事,帶走默那鄉的人,但明日便是就職大典,不快搞清楚來龍去脈,沙摩地仍然四分五裂,我們怎樣繼續?」

朱鹿連聲大叫,已引來旁人注目,還包括路過的外地人。

阿首羅面不改容,道:「我們只是助手,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知道。」

朱鹿鼻哼一聲,便拾起小石塊,擲向上層的窗。可是石子未到半途,一名異能戰士已空手接住,另外四人瞬息搶前,眨眼已逮住朱鹿。

朱鹿怦然倒地,碰得滿鼻子灰,動彈不得,只得罵道:「好!我早就習慣孤軍作戰,你們再來一百人又如何?總之宗霧不露面,我寧死不走!」

他愈是叫囂,就愈多圍觀者,外地人議論紛紛,當中夾雜幾個來自北方的移民,直罵他不要臉,連來自木那鄉的同伴,也不禁搖首嘆息。

阿首羅道:「假若宗霧先生願意見面,我會通知你。」

朱鹿不忿道:「廢話,別打這些官腔!」

阿首羅別無他法,惟有吩咐下屬抬走對方,不過房內緊急通傳,宗霧竟接見朱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