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17 21:05:37逸
《伽雅》三十七、疏離
三十七、疏離
金鷹一聲長鳴,穿過雪白的雲朵回來。
阿首羅摸一下金鷹的喙,金鷹便化成光點消失。超法在旁看見,便駕起雲朵道:「輪到我吧。」
阿首羅點點頭,目送超法騰雲而去,接力監察政府軍的動靜,她則回去剛修葺好的病房,探望在抗戰中受傷的喀絲和美娜。
上場戰役至今半月,兩名少女所受的衝擊仍未消失,美娜終日愁眉苦臉,不發一語,喀絲則終於盯著手上的紙,自言自語。反而伽南鄉恢復比預期快很多,大抵秋後農事稍為減輕,又有新一批鄉民加入,加上宗霧大舉調動物資支持,重建工作一帆風順。
然而,儘管阿首羅暫代領袖,重建工作卻落在新來的朱鹿身上。
朱鹿在廣場一隅,與辛格和幾個木那鄉民吃午飯,忽見一人單騎衝進廣場,幾乎傷害路人,乍看竟是木那鄉中的老相識,便氣沖沖上前,喝道:「喂,你幹甚麼!」那人驚見朱鹿,馬上勒停馬匹,下馬道:「朱鹿,大事不妙……不,是大喜訊!伽雅當上大長官了!」
朱鹿臉皮跳動,疑心道:「你說甚麼大長官?」
那人好不容易鎮靜過來,道:「你失憶了嗎?還有甚麼大長官?當然是沙摩地的大長官!伽南鄉……我們伽南鄉要建立『長官所』!」
突然,廣場內的木那鄉民一片沉默,緊接一陣鋪天蓋地的歡呼。朱鹿還未敢置信,但身旁只有普通的鄉民,好不容易發現坐角落的苦藍,馬上上前。
苦藍沒有歡呼,反而一臉凝重,道:「哼,白白捧上去,這可不是好消息吧。」只見朱鹿也滿面沉重,似別有心事,直至再有人通傳,伽雅回來了。
伽雅驚訝地望著伽南鄉的外沿,道:「才離開七、八天,已經修好農田了?」
舍南遙望聚落,房子已修好八九,還似乎建成一群新房子,可知是容納新鄉民之用,他卻舒展不開心情,道:「那幫木那鄉民倒會搞亂局。」
伽雅愕然望向丈夫,丈夫卻不瞧她半眼,她只得沉默過去。
木蘭在二人背後目睹一切,便策馬上前,拉著伽雅到一旁,微笑道:「朱鹿似乎很不錯,有他父親的風範吧。」伽雅一見木蘭和藹的笑容,知道她故意分開二人,感觸道:「婆婆,多謝你。」木蘭搖首笑道:「當你和舍南有我的年紀,也會看得開。慢慢來吧。」
此時,宗霧策馬領先隊伍,向身旁的含恩道:「嬸母,前面就是伽南鄉,該是分途的時候。我讓舍南會好好送你回家,感謝你出面支持舍南。」
含恩笑道:「這是我們的份內事,可惜今次沒能為默那鄉討回優勢,以後可更不容易了。」她忽然轉向伽雅,慈祥笑道:「伽雅,上一位擔任大長官的默那鄉民,就是我的丈夫。雖然你來自木那鄉,但我已把你看成我們的人,況且沙摩地六鄉血脈相連,早就不應區分彼此,以後有甚麼需要,就儘管跟我說,你以前太拘謹、太客氣了。」
伽雅感動道:「伽雅一定多拜會夫人,多向夫人學習。」
含恩微笑點頭,便帶領自己的隊伍──多達六十人,往偏向西南的道路前行。宗霧與木蘭亦帶領自己的三十人,走上西行的回家路。 舍南帶領人馬,在下屬面前,亦不好對待伽雅太冷淡,只道:「你去伽南鄉安頓好,便吩咐阿首羅保護你們回家,看一下兒子吧。」
伽雅皺起眉頭,望著丈夫的隊伍離去,與海珠回去伽南鄉。
伽雅回到伽南鄉的廣場,便見朱鹿、阿首羅、苦藍等人聚成一塊,心情才踏實過來。不料民眾突然歡呼,她嚇一跳,忙道:「怎麼回事?」
朱鹿邊吃吃笑,邊上前扶她下馬,道:「好傢伙,當上大人物啦!」
群眾馬上笑起來,伽雅意會眾人已得悉當上大長官一事,滿臉通紅,卻見朱鹿笑容繃緊,便低聲道:「你面色不大好,工作太重所以太累了嗎?」
朱鹿裝作輕鬆道:「哈哈,你別小看我,這些年我可不是游手好閒的。」
伽雅忽感一陣辛酸,但暫且放下,轉向阿首羅道:「超法長老去看政府軍嗎?這幾天局勢如何?」
阿首羅道:「雖然政府軍退至十里外,但看來無意撤退,不過超法長老沿路潛入新路城,軍隊本部未有動靜,暫時不會增兵。」
伽雅心想政府軍未放棄,而自己當上大長官的消息亦必在數日內傳至政府,絕不可以鬆懈。但超法和阿首羅已日夜監測,自己又不諳軍事,再多擔心也徒然,便轉為關注修復伽南鄉的工程。可見已鋪平廣場和道路,亦已修復大部份房屋,偶然望向廣場邊沿,一個金色的結界裡,緊那和飛天夫婦正發無聊,但不見喀絲。
「喀絲還沒傷癒嗎?」
阿首羅答道:「皮外傷已經傷癒,但整天望著那張紙發愣,任誰喚她也不搭理。美娜的傷勢還差點,不過多休息半月,便可再上戰場。」
伽雅掌握戰力,便與朱鹿、阿首羅等人往結界去,也許今日精神較好,鼻子快要碰到結界,仍沒感半分不適。
結界裡依舊是一對夫婦。丈夫緊那笑迎恩人,正欲問候。妻子飛天卻白一眼丈夫,搶先道:「你這女人又來貓哭耗鼠,滾!」
伽雅已習慣飛天惡言,反而不給罵才驚訝,道:「兩位,這幾天孩子好嗎?」
飛天又道:「我們的家事,要你管嗎!」
緊那待妻子發過脾氣,微笑道:「孩子很好,我們都很好。阿首羅小姐對我們以禮相待,孩子也安置在後面的房子,有甚麼事,你們來自木那鄉的同伴便抱過來,讓我們夫婦照顧。」
本來二人被分置於不同結界,如今都留在一個之中,亦沒有人駐守,也許施法者滿有自信,此二人無法破解。但仔細思考,喀絲向來展開結界,必須在場不斷施法,此刻不見其他封印師之餘,而當要抱孩子給緊那夫婦時,又必須解開結界,到底誰在背後操縱?難道緊那和飛天作繭自縛?
伽雅正想提問,忽然想起白虹,恰巧苦藍在身邊,便問道:「白虹醒來嗎?」
豈知,苦藍稍微變色過後,只搖首道:「她前日斷氣了。」
伽雅晴天霹靂,顫聲道:「為甚麼……」
苦藍也滿面不忿,道:「算我本領差,這點小傷救不了!不過她的傷口始終不癒合,又發膿,斷氣也算作解脫吧!」
伽雅知道苦藍向來自負,疾病老死可不算,但凡是內外傷均可起死回生,要他解釋白虹的死因,好比抓破他的臉皮,落盡他的面子,故也不追問,只道:「有人接辦她的喪禮嗎?」
苦藍默不作聲別過臉,朱鹿也無言地走開,逗弄鄉民的孩兒,自得其樂。
伽雅轉向阿首羅求問,阿首羅答道:「我們在草原找到烈日的屍體,我已經派人運送他們的遺體回家,讓家人處置。」
伽雅無法送別下屬,滿心失望,但在茫茫的草原中找到烈日的遺體,讓夫婦合葬,也算是好結果。
她大體瞭解伽南鄉的現況,鄉民都恢復日常生活,商店陸續開市,商船零星經過碼頭,農民出田耕作,學校復課,心想,該是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阿首羅知道海珠的身手,所以只借出飛鳳和飛凰。
伽雅上次乘坐阿首羅的坐騎,已是戰爭期間。但飛鳯、飛凰比馬快得多,轉眼間已返抵宗霧的家,宗霧和木蘭的隊伍尚未返家。
幾名家傭驚見少夫人,馬上上前迎接,又詢問主人和大夫人的事。
伽雅一一耐心答過,但心裡最牽掛是孩子,海珠突然抱來伽南,她滿面喜悅,幾名家傭立時止住不語,笑著讓母子團聚。
她闊別孩子已整整一個月,此時寒意已甚濃厚,或曰已進入寒冬,伽南被布巾重重包裹,乍看長大不少,可是那小手抓住母親的觸感、血濃於水的感受,沒有分毫變改。
伽南瞪大圓眼,注視伽雅,彷彿告訴伽雅我對你很好奇,換句話說,我認不出你了。
然而她不感奇怪,也不酸澀,總之能抱一下就滿足。而且兒子沒有忘記她,因為伽南很快便笑起來,而且吱吱地笑,聲音比初生時大得多,連四肢也有勁多,活潑得幾乎抱不穩他。旁邊的海珠向來表情不多,此時也嘴角微翹,一臉寬容。
不過,她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見、令人怖畏、凌駕舍南、阿首羅、美娜、喀絲的異能,剎那間充斥整座大宅,也剎那間消失,消失快得其他人沒異常反應,包括最敏感的伽雅,可是此股異能竟來自眼前的少爺,一個還沒長乳齒的嬰孩。
可是令她最好奇不是此嬰孩,而是他的母親,伽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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