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7-22 15:12:51逸
《伽雅》十二、路經的家
十二、路經的家
天空蒙亮,伽雅眼皮輕顫,渾身乏力地轉身,眼前正是舍南的背心。拳頭大的血疤,深深烙在右背,其餘的肌膚,亦滿佈新傷舊痕。究竟他經歷過多少磨練和苦難?究竟他是怎樣的男人?日間的冷靜,晚間的激情,複雜的性格,哪張才是真面目?
伽雅心想,若掏空裡面舍南的軀殼,說不定可藏下自己。
昨夜對方正是用此健碩的軀體,奪去她的處女身;畢竟他們已是夫婦,做愛正常不過,只略嫌初夜太唐突、太恐怖。她突然想起在拉普達書院時,加音和情人──當今東遠國兩位王后之一的貝琪的情史;開學不久,便傳出貝琪懷孕的謠言。那時候,曾有一絲在意……
她摸住小腹,想像懷孕,但無法想像自己的腹裡能夠藏著會動的小東西。
她還是赤裸,在被中欲抱臂取暖時,不慎碰到舍南的背,舍南的體溫在她體內迅速蔓延,情不自禁地湊近溫暖的軀體,甚至猶豫好否抱住對方。雖然他們已是夫婦,有過更親密的肉體接觸,但見丈夫轉身,便連忙合上眼,感覺不到動靜,才偷瞧對方,原來舍南仍熟睡。
她不想呆在床上,遂小心翼翼地起床,生怕吵醒丈夫,然而舍南突然捉住她的手腕,說:「你去哪?」她嚇一跳,馬上鑽進被子遮掩裸體,道:「我只是起床去拿衣服,你也起床嗎?」舍南冷漠地點頭,逕自起床穿衣服,不發一響便離開寢室。她目送對方離去,才敢往地上收拾衣服,穿好去起居室。
來到起居室,舍南已生爐火燒水,看見伽雅過來,便說:「你看火燒水,我去拿新衣服。」伽雅目送出門,便坐在火爐前取暖。
她有點肚餓,但還沒漱口不能吃飯,漱口洗臉不用熱水,於是去水井打了一盆水,在櫃子找到一條新毛巾,便梳洗一下,井水又涼又甜,洗臉後又打一盆,喝了幾口解渴,心境頓時舒暢,高高興興地捧水回家。
恰巧,比奴少年又乘馬車來,除了帶來食物,還帶了些新衣服和柴薪。伽雅好奇道:「舍南吩咐你送來嗎?」
比奴道:「沒有啊!我爸吩咐而已,舍南哥不在嗎?」
伽雅點頭道:「嗯,他說拿新衣服,還以為找你。」
比奴想了想,道:「說不定去宗霧叔那兒取好衣服。」
伽雅「哦」的一聲,忽然想起昨日談及木蘭的身世,遂試探道:「大老爺和大夫人也習慣早起嗎?」豈知比奴瞇起眼睛,邪笑道:「你想套木蘭姨的事吧,嘻嘻,你要騙過我,還要多下些工夫呢。」伽雅不料比奴心思細密,一下子便看穿用心,尷尬道:「我……」
比奴格格笑道:「都口吃了,真遜呢!聽說你在城裡考第一,又考進拉普達書院,卻撒一個小謊也不會,難怪舍南哥喜歡你了!哈哈!」
伽雅的臉愈來愈紅,但心想比奴年紀尚輕才口不擇言,也不計較道:「多謝你送東西,待有空,我定要舍南帶我去你的家。」然而比奴即搖手道:「不、不、不!我家又髒又臭,怕你不習慣,別來好了。」伽雅馬上會意,微笑道:「怎會?我從前也住農戶,也養過雞鴨,知道你們的日子,倒是你們讓我大開眼界,我從沒見過如此大規模的養殖場。」
比奴目光閃閃,暗喜道:「真的嗎?我常以為世界很大,默那鄉只是新路城的一個角落,世界還有拉普達城、鷗鳥城、東遠國,一整片大陸,一定有更了不起的地方。」
伽雅心道此少年雖然聰明,目光未免淺窄,道:「雖然我沒走遍世界,而且拉普達城、佛朗基城等確實比新路城好,但還沒見過其他地方的養殖場比得上你們。畢竟各地的氣候、地形有異,各地總會有自己的優點,就像我們沙摩地人,不同鄉也各有專長吧。」
比奴聽見稱讚家鄉,掩蓋不住歡喜,又滿面羨色,道:「我真羨慕你,去過這麼多地方。」
伽雅笑道:「你長得聰明,只要努力讀書,自然可以跟我一樣入城讀書,去其他城市留學和生活。」
比奴剎那閃過期待,卻似笑非笑,道:「哈哈,事情不是夫人想像般簡單,我們很多人都身不由己。不過我們都感謝宗霧叔,不是他收容我們,給我們工作,早就餓死凍死了。」
伽雅呆一呆,問道:「怎麼說?」
比奴笑著搖首,又逕自登上馬車。
恰好舍南騎馬歸來,比奴即下馬到舍南身邊,低聲說:「舍南哥,你真娶了好妻子,我比奴以後不單要保護舍南哥,還要保護夫人!」
舍南不知情由,讓比奴回家,然後走至伽雅身邊,問道:「你們談過甚麼?」不料伽雅問道:「你們默那鄉也有人餓死、凍死嗎?」舍南略感愕然,道:「怎麼問起來?」伽雅將與比奴的對話,告訴丈夫。
舍南知道來龍去脈,道:「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就是那農場的當家。」
伽雅一陣錯愕,回望那比鄉公所加廣場更大的農場,竟由一個少年當家,說:「那麼餓死、凍死是說笑嗎?」
舍南淡淡一笑而不答,逕自回去家中。伽雅求之不得,又不敢追問,惟有放棄。
二人吃過飯,分別梳洗弄妝,換上新簇簇的上好衣裳,便各自在馬廄拉一匹駿馬,輕裝往西方奔馳,出走不遠,越過數頃農田和數十間農房,聚居約莫百人,再前行經過一個小樹林,橫看小樹林有一條平坦的路,遙遙看見一座三層大宅,論其佔地,毫無疑問是宗霧和木蘭的居所,樹林不過是大宅的花園,但沒有圍牆,也似乎不需要。
伽雅在勒馬眺望,瞧見正門和圍牆都似用鐵鑄成,道:「這裡是你家嗎?」
舍南也勒停馬,略顯在意道:「你比較喜歡這裡嗎?」伽雅看一看丈夫面色,忽然想起丈夫身世,搖搖首便繼續行程。
他們越過宗霧的居所,再越過兩群農房和農田,便離開宗霧的土地,直至中午,舍南想讓馬兒休息,人亦要吃點東西,便在小溪邊歇腳,拿一點乾糧分吃。
然而雲層逐漸變厚,天色陰暗起來。舍南擔心下雨,道:「好像要下雨,我們要快趕路。」
伽雅正在餵野生的翠鳥吃飯碎,抬頭望向天際,道:「我們還要走多遠?」
舍南道:「大概黃昏前可到達,不然我們在前面的農房借宿。」
二人備好起行,但不出數里,便遇上傾盆大雨。舍南帶頭引路,進入某小農村,匆匆走經幾家農戶,農戶見陌生人卻不奇怪,而且似認不出舍南,二人就更放心借宿。
舍南餵過馬兒,回來農房道:「假如明日仍下雨,我們便得買油衣亦要啟程,後日是約定之期,不能再遲了。」
伽雅正在擦乾頭髮,問道:「我們去鄉公所,我需要準備甚麼嗎?」
舍南望向窗外凝思片刻,才道:「沒有人認識你,你不用作準備,留在我身邊好了。」
伽雅看見丈夫神色凝重,行為古怪,道:「你擔心還有暗殺嗎?」舍南不答,道:「我已安排侍衛暗中護行,但暗殺者都是防不勝防。」伽雅驚訝道:「侍應?現在也有嗎?」舍南點頭道:「有,他們全都在這裡方圓三百步內,偵測可疑者。」
伽雅記得沿途除了幾支商隊,還有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孔,道:「原來你已安排好,我還被蒙在鼓裡。」舍南正色道:「我沒有惡意,只是害怕你擔心,影響去鄉公所的心情。」伽雅本無怪責之意,也忙解釋道:「我不是生氣,只是……口誤而已。」
二人沉默片刻,伽雅又幽幽道:「我只擔心默那鄉民不喜歡我,該怎麼辦?可能暗殺是衝著我而來吧。」
舍南也無從安慰,就讓妻子慢慢自理。因為他可不能分神,時刻警覺空氣的騷動,哪怕疏忽一絲一點,都足以致命。
伽雅見丈夫全神貫注,忽然討厭自己自怨自艾,決心不再胡思亂想,要知道雖然糊里糊塗當上舍南妻子,但既成事實,背上鄉長夫人的名份。作為大人物的妻子,自然要知道自己該做甚麼,目前首要是養精蓄銳、迎接鄉民。她一時想通,便交托性命予丈夫,好好休息。
舍南見妻子忽然熟睡,雖不明白,但亦少擔心一事。他見雨下不止,而且四野並無屏障,暗殺者難以行動,遂向同伴發出微弱的異能,告訴他們,我也要休息片刻。
翌晨,伽雅矇矓醒來,四周還甚晦暗,但可肯定已白天,看見舍南在坐墊上閉目養神,毫不猶豫搖醒對方,道:「我們起行吧。」舍南見伽雅雙目炯炯有神,會心微笑,也便起行。
馬兒休息整夜,精神抖擻,而且陽光普照,兩匹駿馬飛馳數十里,默那本村的輪廓漸入視線。
伽雅舒一口氣,可是想了想,又道:「你正式任職後,我們應住在家還是鄉公所?」舍南不虞此問,想了想才答道:「還沒決定,雖然住在鄉公所方便工作,但難言安全。如果有一個可信任的異能騎士,就不成問題。我家有許多戰士戰馬,偏偏沒有異能騎士。」
伽雅回想在出外留學時,見過不少異能騎士,諸如當哨兵、信差的隨處可見,理應不缺人選,遂說:「你擔心有內奸嗎?如果從其他城市聘來騎士,也不可以嗎?」
但見舍南淡淡一笑,卻不置可否,就以為不可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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