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10 16:39:42

《伽雅》七、要脅

七、要脅


一股殺氣驟然迫近,天羅頓時回身,迎上拳頭,一聲怦然巨響,天羅連退數步,看清楚對手,只是七八歲的男孩,心中一凜:「這破窮鄉怎生一個厲害人物?」

此番衝擊襲來,星雲失去丈夫掩護,登時透不過氣,狼狽逃回大宅。

她甫進正門,即見一名高瘦老人迎接,道:「夫人無恙嗎?」她嗔道:「老傢伙,還不去殺敵?」老人一時啞然,立時恭謹作揖,即閃身出大宅。

老人甫出大宅,立時吃一記衝擊波,幸好大宅和圍牆附有他布下的異能,否則必抵擋不住。

他亦不敢怠慢,盤膝合什念咒,便見一個淺藍結界包圍前庭,削弱異能的影響。他未曾目睹天羅應戰,以為只是平庸的異能者,未知原來是厲害腳色,但更為他驚訝是敵人只是孩子,身負的異能還比天羅強得多,只是未經琢磨,不諳戰鬥之法,才落下風;但他感最驚奇,是此孩子竟不是陌生人。

辛格何以出現,未有答案,但可肯定他的力量不遜大宅內任何一人。

天羅與辛格短兵相接,不容片刻遲滯,使不上對付苦藍的風刃,只得捏緊拳頭硬拚。可是他一雙加持烈風、足以粉碎厚牆的拳頭落在辛格身上,竟傷害不了分毫;反而辛格一味進攻,以鬥士的蠻勁怪力,漸取上風。

老人愈看愈著急,眼見天羅幾次要粉身碎骨,不禁捏一把冷汗,唯有彎起豹腰,突發搶前,像砲彈直擊辛格。可是他並非要傷害辛格,辛格亦彷彿未卜先知,預先迴避,天羅則乘機後退喘息。

老人分隔二人,在二人中間,深沉道:「辛格,你認得我嗎?」

辛格雖然愚鈍,但仍記得眼前人是七長老之一的伽樓達。

記得終歸記得,與你交情如何則另作別論。辛格只見天羅躲在伽樓達背後,正揚手發刃殺害伽雅,立時繞過伽樓達,向天羅怒揮拳頭。

天羅暗吃一驚,匆匆躍身閃避,但半空中不忘發刃,一道風刃繞過眾人,飛向伽雅。可是辛格怒吼一聲,音波又使風刃消失,天羅又慍道:「好好掩護我。」

伽樓達表面唯唯諾諾,卻暗道非要救出伽雅不可,遂假裝抵擋辛格,伺機擋在天羅與伽雅之間,但不兩三招,天羅即悉破異心,忽向他打一掌。他乍聞背後掌風呼呼,即回身化去,可是立感背脊劇痛,原來辛格打中他的背心,即時踉蹌退開,抱胸喘息。

天羅頓失援手,獨力與辛格交戰,分身不暇,遂大喝道:「吉雲,殺死那女人!」

彼方,吉雲已持劍戴盾,飛快走向伽雅。他也擁有異能,儘管只是普通戰士,不曉任何法術,力氣和速度已比常人厲害得多。

辛格感到伽雅有危險,登時發狂,重拳打在天羅胸膛。天羅匆忙縮胸,只能卸去半力,狼狽後退幾步,胸內氣血翻騰,氣喘難當,及見辛格飛撲吉雲,急喝道:「當心!」

吉雲立時橫視,驚見黑影襲來,連忙舉盾抵擋,豈知砰然一聲,能擋下大象的鐵盾即時凹下,他周身骨骼格格作響,倒地呻吟,痛不欲生,自以為全身粉碎。

黑影自然是辛格,他及時回身營救伽雅,可是忽感雙腳受制,原來有兩個法師用術束縛他,雖然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脫離法術枷鎖,但天羅已在三步之外,兩把巨大風刃已貼住他的頭髮,快要割下他的頭臚。

突然,一名瀟瀟老人揮一揮衣袖,化去風刃,道:「你該不會以為能打贏我吧。」

正是鄉長龍心。

長老顯見亦一躍進來前庭,瞬間攔住辛格,辛格不分敵我,見人就揮拳,本著不敢硬接,斜肩避開,從懷中抽出大刀,狠狠用刀柄擊向辛格背心,教辛格一個踉蹌。

與此同時,苦藍從天而降,雙手凝聚青綠之光,按住辛格頭臚;轉眼間,辛格便回復常態,傻愣愣的。

伽樓達傷勢不嚴重,憑自力起身,蹣跚走到龍心與天羅之間,道:「主人,請你就放過苦藍和伽雅。我保證今日一事,既往不究。」

天羅冷冷道:「苦藍闖入我的地方,私下給那些女人看診,早就死有餘辜。那娃兒同流合污,也死不足惜。總之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撤離木那鄉。」

伽樓達登時面目變色,心道天羅坐擁巨資,聘用數百本地人,而且本地的北方人以他馬首是瞻,假若他決定帶頭撤離,勢必觸發失業潮,木那鄉頓即回復戰後的蕭條困局,遂說:「假如主人撤離木那鄉,也會蒙受很大損失,不如大家各讓一步,反正明日便送走伽雅,讓苦藍也隨去默那鄉,永遠不得回來就好。」

天羅道:「苦藍出爾反爾,我才殺他。你要我放他活路,但教我怎相信他?」伽樓達苦無計策,向龍心打個眼色。

龍心心裡有數,深明不可讓天羅離開木那鄉,但伽雅能否出嫁關乎木那鄉興亡,苦藍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兩場戰役中屢立戰功,二人更曾出生入死,豈忍心要他送死?而且自己擔任鄉長三年,經常看見鄉民受外人欺壓,每次義憤填膺,卻不得不硬生生吞聲忍氣,處處忍讓,今日論公論私也難再容忍,道:「這裡不是你作主,我們木那鄉自有約法,長老和我會依法審理。而今你執行私刑,等同違反約法,足夠判處死刑,沒收你的財產。」

龍心答案出乎意料,伽樓達和顯見都害怕此著太狠。

對方天羅怒而不彰,笑道:「這時候倒會擺威儀,沙摩地的雜種果然忘恩負義。」

苦藍登時怒道:「你媽的才是雜種!」

顯見攔住苦藍,打個眼色示意住口,客氣道:「你私下搞甚麼勾當,你我都心中有數,全翻出來,雙方都弊多於利。你今日不讓我一步,他日莫那鄉或是甚麼侵佔我們,你也得不償失。這兩人我們定要保住,你要再拿甚麼好處,我們容後再議吧。」

伽樓達忙接話:「顯見所言甚是!主人,我們向錢看,就饒恕他們一次,假若再犯,我就用我的性命抵償!」

天羅瞪一眼伽樓達,道:「你一家的性命早就屬於我,能償個甚麼?」伽樓達即住口不語,咬緊牙關退下。

龍心凜然道:「用我的性命擔保就足夠吧。」

一時沉寂,龍心打個眼色,顯見與苦藍兩個矮子,即揹起伽雅和辛格離去。天羅自知不敵龍心,亦不阻撓,只道:「嘿,難道你以為我很好騙?今晚算是我失策。」

龍心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盤算,我們在這些日子都保護她,唯獨今晚疏忽,幸好沒功虧一簣。」

天羅冷笑道:「是嗎?但我倒是今晚才心血來潮,難道聖主作弄我們?」

龍心見大局已定,也不理會對手,撤離此座首富大宅。



伽雅矇矓中轉醒,便聽見苦藍生氣地罵髒話:「他媽的、狗雜種!殺了這麼多人,還理直氣壯!鄉長要我住口,我偏不閉嘴!」

旁邊的顯見比苦藍年長二、三十年,既像父親又像兄長,語重深長道:「你嘴巴再厲害也於事無補,人死不能復生,而且我們有更重要的事,你已不年輕,還不懂分輕重,早晚連累鄉長和鄉民。」苦藍自知理虧,卻氣憤不平,一下子衝進地下室。

伽雅費盡力氣起床,道:「長老,大家怎樣了?」

顯見喜見伽雅醒來,忙上前扶起,道:「苦藍和辛格都無事,只是伽樓達長老受點傷,我想天羅不會為難他。鄉長在隔壁休息,你也在鄉公所過夜吧。明日清早,舍南的迎親隊便來本鄉,到時有默那鄉的人,你便安全了。」

伽雅詫異道:「辛格也無事?怎麼跟他有關?」

顯見略訝異道:「哦,你不知道嗎?辛格救你一命,那孩子的異能可不得了,我們遠在鄉公所也感覺到。」

伽雅只記得昏迷前,聽見幾聲巨響和撕殺喊喝,難以相信是辛格。但目下最擔心的乃是睡婆婆病情,可是顯見告訴她,苦藍趕抵她的家時,睡婆婆已沒了呼吸心跳,她便忍不住簌簌落淚,顯見明知安慰無用,只得默默陪伴從小看顧的小女孩。

「怎麼哭了?這麼想我嗎?」朱鹿忽然出現,身後有兩名守衛,他的雙腳仍有腳鐐。

顯見識相離去,也讓守衛退下,鎖上房門,房內僅餘朱、伽二人。

朱鹿拖著沉重的腳鐐,看見好友哭相,心就酸溜溜,腳步叮叮噹噹上前,擠起笑臉道:「喂,我不是吩咐你好好當新娘子嗎?你哭得這麼慘,嚇壞那小子。」但任他口齒伶俐,伽雅仍哭哭啼啼。

他從龍心聽得知昨夜經歷,明白此手無寸鐵的女生何以不知所措。可是他幫不上忙,面對強大的異能者,他此等平凡人是何等無力,甚至不如那痴呆的小孩辛格。況且,龍心讓他暫時出獄,只為了安撫受驚的伽雅,讓她平平安安出嫁,沒有其他目的。

一個沉思,一個哭泣,他們彼此沒交流,伽雅哭了很久,直至累透,不由自主地躺睡。

朱鹿害怕騷擾對方,緊執扣鐐,放輕腳步走近,盯著細緻的臉;曾幾何時,他們郎才女貌,門當戶對,伽雅外公是前任長老,他是鄉長之子,二人青梅竹馬,理應締成姻親,可是一場戰役送走他的過去,也送走一段愛情。

明兒,愛人便出嫁,滿腔辛酸快將溢滿,遙想當年某夕,二人十八芳華,在阡陌並肩踱步,伽雅忽然說:「我要去拉普達城讀書。」他愕然道:「去拉普達城?為甚麼?」

他已想不起答案,數年前的經歷已隨生活消逝。

他強忍淚水,打算離去,卻捨不得讓這俏臉離開視線。他實在太愛她,可惜聖主不祝福,只讓他在記憶中留住這張善良的臉,一張臨終時也念念不忘的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