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戲子

    弧形大樓的大堂中，一場雲集數十位頗有名望的人士，全部都在東遠國有領地。但是最為人注目，仍然是站在講台，那位人們共奉的最終主人，加音王。他們均記得上次聚會在一個多月前，當時宣佈各地成為東遠國的屬土；時隔僅一個月，今次的目的也相差無幾，眾人不禁心想：「這國還能撐多久呢？」

　　然而，加音在宴會上表面只看顧兩位妻子的庸碌國王，實際已經安排一切，用簡單直接的方法，把眾人的信任牢得緊緊的。

　　晚宴接近尾聲，俗套客氣的禮儀已經完畢，剩下最後一個節目。加音即站在台上，朗聲道：「列侯、諸令、眾長，各位遠道而來的愛將，今夜的宴會接近尾聲，本王特意為各位準備最後一個餘興節目，各位快移步走廊。」眾人聽見加音客客氣氣，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甚麼藥，不禁冒起一份不敢當的感覺，戰戰兢兢地到走廊去。卻見加音忽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站着天馬背上，凌於半空朗道：「開炮！」其時，海邊突然轉來震耳欲聾的炮火聲，海中心一列數十隻漁船成為射擊目標，登時冒出漫海花火，濃煙讓黑夜多了一片片的灰色。

　　「這……這是甚麼意思？」「王上知道我們的心意，所以我們還是明白一點，免得找麻煩。」「可是怎樣明白？我們已經承諾誓死追隨，王上還是不相信！」「嗨，不會低聲一點嗎？」「你們還不明白？雖然我們名義上屬於東遠國，但是各自為政，自然不好！看人家四路國，一個國王統全國，不是直接得多嗎？王上定是有這打算，我們還是順從他吧！」「唉，這時候已經有轉圜餘地，保住性命已不錯了！」眾人竊竊私語，加音把說話都聽進心裡。

　　軍演持續三十分鐘，終於結束。加音遂把眾人召回講堂，微昂首道：「大家看到我們東遠國的強大，似乎看得有點痴呆。本王剛才聽見你們的說話，覺得大家都有意為東遠國的福祉着想。既然如此，本王有一提議，就是列侯、諸令、眾長均領俸祿，還可以減少操心於政府的事，本王會派人來協助你們處理行政和財政的事，同時頒布全國統一的法令，亦會重新編配軍隊駐守各地，務求讓各地融和，消除隔閡，上下一心，國泰民安。」

　　此時，其中數人已經按捺不住恐懼或喜悅，七情上面地歡呼：「我王英明果斷，小的誓死遵從！」登時又有數人和應。好不快，所有人都高聲贊成。加音拿起酒杯，喜道：「好、好！我們為東遠國的強大而乾杯！」

　　宴會結束，賓客均返回旅館，準備明天的新政大會。

　　加音早讓兩位妻子先行回家，自己則與下屬確定新政大會的安排，花了好一會兒才休息，碰巧在通往王居的走廊遇上康妮，說：「剛才喝了好些酒，不早些休息嗎？」

　　康妮面略帶紅，軟軟地倚牆坐下，精神萎靡地說：「你別管，本小姐不是你的國民，用不着聽你的訓導……不過……不過剛才那場戲算你了不起，那幾個戲子也演得不錯，一唱一和，兩、三下子嚇破那幫鄉下人，甘心當你的傀儡、奴隸……」

　　加音苦笑道：「我有這主意，還不是見識過拉普達城的海軍的關係嗎？我再能幹，也需要柏加的幫忙，也需要參考拉普達城的手段，也在走四路國的舊路，算甚麼了不起？你喝醉，先送你回去吧。」他上前扶起康妮，說：「不過我想不到你也有兩下子本事，柏加稱讚你可以把幾名令長都請來。你長大了。」

　　康妮登時甩開加音的手，說：「那麼你還不對我客氣一點？那群糟老頭瞧我長得標緻，我講甚麼都答應，說不定我要他們造反，他們連帥印都交到我手。」加音卻笑道：「現在他們已沒有帥印，也沒有實力造反了。」康妮啐了一口，說：「對，被你捷足先登。那麼你該好好酬謝本小姐。」加音笑道：「你想要甚麼賞賜？我可不會撈星星月亮給你呢。」康妮沉吟一會，才幽幽地說：「可以把崔爾斯還給我嗎？」

　　加音頓時呆住愣住，不懂得作答。康妮嘆了口氣，好不辛苦地靠自己站立，邊離去邊說：「人死不能復生，你這國王本領再大，也不過是人，不是神。為何聖主不發慈悲，憐憫一下我們，讓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呢？哈哈，我太傻，竟然會求神保佑。喂，你還在發甚麼呆？你兩位好妻子在等你回去，不然明天一去，不知何時才回來了。」

　　加音回神過來，說：「今次你就跟隨我和柏加出發，要是遇上甚麼麻煩，可以多個照應。」康妮回首報以鄙視的眼神，說：「你不怕我扯你後腿嗎？」加音說：「以前的你也許會，可是現在的你不會了。」康妮說：「你很會收買人心，我當初真的太天真了。你怎說也好，柏加不反對才打算吧。」加音說：「他不會反對的。」康妮驀然一笑，摸着牆身離去。加音尾隨其後，目送康妮返回房間。

　　其時，柏加偕同安祖娜出現背後，說：「康妮得到崔爾斯灌輸生命續命後，比以前更乖僻，卻更強了。」安祖娜眼泛淚光，說：「加音，我只可以拜託柏加和你照顧康妮，不要讓她受傷害。我們已經離開拉普達城，再沒有其他親人了。」加音點頭道：「我不會讓你和崔爾斯失望，希望聖主保佑我們行動成功吧。」柏加淡淡一笑，便與安祖娜返回房間。加音獨自站在走廊，也待不久了。

　　翌日很快便來到，加音在新政大會交帶新政策和制度後，便打算暗中出發。臨行前，召來羅斯托尼和艾剛，說：「我們今次一去，不花上一、兩個月也回不來，政事就交託給你們。剛才的會議已經大定政策，表明我的立場，其他事情你們儘管放心去辦吧。至於我兩位妻子知道實情，定會規規矩矩地守在王居，不會有意外。但貝琪懷孕在身，彌賽是普通人，特別希望老先生有空閒時，幫忙照顧一下。」

　　羅斯托尼握住加音的手，說：「老夫定當竭盡所能，王上今次遠行危機重重，萬事小心為上，切勿操之過急。」艾剛也道：「要是行不通便立刻回來，不要硬來。但是我們會用心治理國家，你也不要有後顧之憂。」加音一一答應，隨即騎上天馬，在柏加背後，急速升上空中；康妮亦提住布袋升上半空，一同起行。

　　他們要前往北方，難免重臨亞天山脈，加音議道：「我們抄海路比較安全吧。」柏加說：「且看當時天氣如何，畢竟那片海洋吃掉不少大船了。」加音說：「海上有幾個小島，要是天氣不佳，我們可以躲在島上暫避。麻煩是越過大海，便進入巴迪港的駐軍範圍，說不定到時要大戰一場。」柏加又說：「他們耐性再好，也不會等待至今，我們低調一些便可。」

　　康妮忽道：「前方兩公里有人，該是兩至三名騎士，我們要迴避一下嗎？」她學會了靈感法術，現在對魔力的敏感度比加音舔血後還要高。柏加答道：「我們要趕路，反正要走海路，稍轉方向往海邊吧。」

　　如是者，他們幾乎不眠不休地花了數天，總算無驚無險地抵達亞天山脈的邊沿，恰好天清氣朗，立刻把握出海機會。然而他們到海中央，終於遇上麻煩──轟雷閃電的暴風雨，海面捲起十數米巨浪。他們依山而行，心想可以隨時降落，但是橫來一道天雷，擊在本已滿身斑駁的山上，險些中着三人。康妮匆匆緊貼天馬，唸個口訣，長了一個白色半透明護罩，取代早前放出的力場；眨眼間，一道雷電打在護罩，卻被完全卸去，散落在山上，打得山石剝落，埃塵四起。

　　柏加在罩內仍然感到震動，說：「找個島降落。」柏加立即咬指點血，增強視力，指着東北，他們立刻前往，不久便見一個小島。

　　這小島着實不少，少說也有十多平方公里，大約以島中心有一座山，斜坡一直伸延到沙灘，不過中間也有懸崖。加音等人就是降落在兩個懸崖中間的小平台，因為那兒有山洞，可以避雨。眾人衣履濕透，耐不住寒，康妮便拾了山洞來僅有的枯葉、柴枝，用法術生火。

　　加音說：「剛才的雷很厲害，我從前渡海也沒有遇過，還好有康妮的法術。」康妮邊扭外衣的水，邊說：「嘿，我只有這點兒用處。」

　　柏加也脫去外衣，說：「康妮，你先換衣服，我和加音迴避一下。」然後偕同加音到洞口，看着阻礙視線的大雨，說：「不知道這場雨要下多久。」

　　加音答道：「我們趁現在休息，停雨便立即上路。我們數日沒有接觸外界，說不定四路國的戰情有了變化了。」柏加點頭道：「我們去到佛朗基城，還要找機會接近那位城主夫人，說不定又花上十天八天。」加音說：「我不知道莎莉現在的心意，希望她不會已把心交給梅德吧。」

　　轟隆的一聲雷響過後，柏加說：「人的心意，真是太難捉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