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09 13:41:59

《拉普達之誘惑》第三十六回 解放

第三十六回 解放

  轟──轟──雷霆的洪鼓,震得石屋危危動搖。

  加音倚佇玻璃窗旁,連窗外五、六米的事物也看不見,只聽着夜雨不斷拍打玻璃。然而他感到很平安,彷彿雷聲雨聲,都在為屋內的歌聲和琴聲伴奏。他在想,為甚麼莎莉青春不老、頭腦精明、完美無暇,不像貝琪般常鬧脾氣,也不會像彌賽般毫無主見,「到了這時候,我還在胡思亂想甚麼呢?」

  莎莉撥動琴弦,吟吟詠唱:「我主我主,讓我自由的聖主,是聖主讓人類愚昧,是聖主讓人愚昧得擁有醒悟的機會,是萬物都沒有的機會。沒有保留地賜福予我們,是誰?我們都知道,因為我們都是有罪之身,是寬恕,讓我們活下去。」

  天亮閃電,他忽然透不過氣,雙膝跪地,唾液從嘴角緩緩地流出。他想不到那柔和的聲音是如此霸道,竟然掏空他體內的所有,那些心跳、呼吸、痛楚、快感等感受全都失去,也再看不見、聽不見,不知道冷暖,不知道存在和虛無,逐漸連思緒也停止,像沒入無窮無盡的「滅」。這字是蘭卡無意中教曉他的,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境界,他也想不到竟有體悟的一日。

  他回復意識時,已經是黎明。

  蘭卡瞧見加音轉醒,吃着麵包說:「小子,你已經睡了三天,還要睡多久才夠?」坐在蘭卡對面的莎莉說:「身體有異樣嗎?」

  加音心想:「原來是三天,比想像中還要多呢。」他捏一下拳,振臂仰身,再也感受不到魔力受到障礙,說:「多謝老先生,多謝莎莉小姐。」然後,不自覺地瞥了莎莉一下。

  蘭卡邊咀嚼硬麵包,邊說:「嘿,原來你也有兩下子。這幾天你不經不覺發出的魔力,要不是莎莉用金鳥的聲音為壓抑,恐怕這小鎮的人都要悶光!」莎莉笑不發聲,嘴角翹翹地說:「前輩又作玩笑,加音的力量是厲害,可是他天生是個正義的人,絕不會害到常人。」蘭卡說:「哼,甚麼正義的人?他要是正義,就不會跟我外孫女私訂終身!」莎莉吃了一驚,笑說:「加音,原來你是前輩的外孫女婿,難怪他這裡關心你了。」蘭卡啐了一口,說:「關心個屁!」卻沒有否認外孫女婿這名分。

  加音凝視那掛在莎莉身上的金色小豎琴,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金鳥』?」蘭卡擲個麵包給加音,說:「總之是一件好物就夠,管它啥鳥傳說、不傳說,全是編造出來的廢話!」莎莉笑而不答,只望住加音,微微點頭。加音卻突然心跳加速,盯住金鳥不放。

  蘭卡說:「快吃飽,我們還要趕往佛朗基城!」加音啊的一聲,想起數日前的戰爭,說:「老先生,我們要去查清城主被殺的事嗎?」蘭卡說:「當然,不然去遊山玩水麼!懷素先生是老夫的朋友,關係還不賴。他死得不明不白,老夫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你昏倒的時候,我們又查出點線索,知道懷素先生最近與『四大』不咬弦,正是擴張領域的意見上有分歧。懷素先生不願意兼併附近的城市,『四大』卻一致贊城出兵。懷素先生為免他們先斬後奏,正在籌謀削去軍部的行軍權力。就在這緊張關頭,他就突然死了。」

  加音記得巴迪港亂事,說:「那麼『四大』的嫌疑不是最大嗎?我們集中調查他們就行了。」蘭卡說:「這還用多講嗎?不過懷素先生死於密室,便顯得誰也沒有嫌疑,除非有人撒謊。」加音說:「我們先得打聽發現懷素先生的人是誰,但是假如『四大』是元凶,那證人也不會活得長久吧……」

  蘭卡想了想,點頭道:「你講得對,腦筋進步不少呢。所謂『兵貴神速』,辦甚麼事亦然。老夫跟莎莉都吃飽,就等你,還不趕快點?」莎莉笑道:「別急,吃壞肚子就不好。」

  加音匆匆到洗手間梳洗更衣,然後他瞧着鏡子,望見自己赤裸的倒影,便想起貝琪和她腹中孩子,又內疚的想起在故鄉守候自己的彌賽,心想:「不知道彌賽會否知道我離開拉普達城的消息呢?我們對拉普達城有這麼多憧景,我千辛萬苦才擠進拉普達學院,可是城裡沒有我容身之處。我始終沒有得到聖主的眷顧,始終配不上這神聖的地方。」

  蘭卡在門外叫道:「還不滾出來,要老夫請你出來麼!」

  加音且才回過神來,邊更衣、邊說:「不……不用了!馬上就來!」然而他突然聽見莎莉大叫一聲,立時開門出來,只見蘭卡軟弱無力地躺在莎莉的盤膝之上,忙道:「莎莉小姐,發生甚麼事?」莎莉圈紅了眼,含淚答道:「前輩的惡疾又發作,你快扶他到床上,我要用法術了……」

  莎莉還不待加音抱起蘭卡,已經彈奏起來。她今次沒有詠唱,只單純地彈奏出柔和的琴聲,旋律連綿流長,彷彿沒有中斷,但是彈了差不多半小時,才見蘭卡悠悠轉醒,矇騙間吐出片語:「好女兒,老爸早叫你別嫁給那臭小子,現在害得你流落農家……你看一下貝琪,都七、八歲,還沒有長過一寸肉,不可憐嗎?快跟老爸回去,快跟上來,別落後……」

  加音說:「莎莉小姐,你知道老先生和他的女孩的事嗎?」莎莉抹一把額汗,邊觀察蘭卡的面色脈象,邊說:「我聽說前輩講過,他的女兒與巴迪港的望族結婚,可是她的丈夫是旁枝中的旁枝,生活十分潦倒。前輩幾番勸告女兒回去斯路城,總比當個農婦好。但是女兒卻說寧死也不願離開丈夫之類的說話,氣得前輩中風,不得不提前退休,還休養了幾個月才可活動。他剛才暈倒,恐怕是一時想念女兒而觸起心病。」加音點點頭,說:「也難怪,老先生的女兒和女婿都已經死去世,會更加想念……」

  莎莉說:「你昏倒的時候,我已經知道大概了。聽說你和前輩的外孫女是相好,可是前輩卻不大喜歡你,你知道是甚麼原因嗎?」加音搖首道:「不知道,莎莉小姐可以指教一下嗎?」莎莉輕嘆一聲,說:「因為前輩的女兒和外孫女很相似,你又與他的婿很相似。有些事情還是不容易明言,總之兩代人的遭遇幾乎一模一樣,你明白嗎?」

  加音心想:「幾乎一模一樣,難道貝琪的父母是奉子成婚?如此說來,老先生也不一定希望我迎娶貝琪,但是我假若不娶她,又顯得不負責任。但是我寧死也不願跟彌賽悔婚……難道聖主注定我要享齊人之福嗎?」

  此時,蘭卡忽起幾聲咳嗽,精神卻好了不少,說:「莎莉,還好你在,不然只有這臭小子,老夫早就死了!」莎莉說:「前輩真要多謝加音,不是他幫忙,我獨個兒實在處理不來。」蘭卡呸了一口,撐起身體說:「他連最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還有甚麼用處?這種人不思進取,多活幾輩子也沒作為!咳、咳……」莎莉忙替蘭卡撫背,說:「別動怒,要是再生毛病,連我也處理不來了。」蘭卡哼了一聲,遂一言不發地喘息。

  其時,服務生敲門道:「不好意思,剛才遺了報紙沒送,現在補上。」加音開門接過報紙,閱讀着頭條標題「佛朗基城主遭暗殺,高官內戰一觸即發」,便說:「老先生、莎莉小姐,看來那『四大』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二人均等待蘭卡的發言,蘭卡沉吟片刻,才說:「莎莉,你認為你城『四大』當中,誰的野心最大?」莎莉思考了好一陣子,答道:「懷素先生的胞弟的嫌疑最小,畢竟他是第一繼承者,又手握軍部大權,用不着大費周章設局害人,讓他人有機可乘。」蘭卡說:「老夫也同意,他向來是隨和的人,對懷素先生唯命是從。他遲遲未能繼續城主之位,定是出了甚麼梗,又或是他根本無意執掌佛朗基城。我們從以他開始着手調查,假意親近。不過可能要借助莎莉的美色了。」莎莉嗤笑一聲,說:「他是甚麼人,對我有甚麼想法,前輩該很清楚。任我本領再高,也無法得到他的信任啊。」蘭卡笑道:「笑話!這等美人願意親近他這種粗漢子,是他幾生條來的福份,還到他選擇信與否麼?」

  加音邊聽二人說計,邊繼續闊讀內文,心想:「這情況根本與巴迪港的無分別,說不定背後有人操控兩城的望族。但是誰有這種本領,可以有這種號召力呢?難道是古禮特?老先生其實很緊張我被封印的記憶,而這段記憶又與古禮特有關,恐怕……到底還有甚麼方法,可以解除封印啊!」

  他一時着急,「蓬」的一聲,一身魔力盡數散發,報紙佈了他十指熱力燙穿的洞,蘭卡便說:「嘿,看來你已經按捺不住,想大顯身手呢!」加音忙說:「不是,我只是想試下力量恢復多少,想不到全恢復了!」蘭卡不斷點頭,看似滿意加音的力量,又說:「老夫已經沒事,你們準備好沒有?我們要出發了!」

  加音答應一聲,卻心想:「我現在最着緊的事情,真是查明此事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