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金鳥

　　達卡手上的火球逐漸消失，周圍的士兵也陸續放下武器，紛紛跪在地上，迎接那邊彈豎琴、邊唱聖詩、邊從天降的像天使的女人。她正是蘭卡口中的女人──丹羅．莎莉。

　　加音雖然感動，但是沒有跪下，只瞧着莎莉的容貌，心想：「這女人看來二、三十歲，長得美極了。但是老先生已經退休十多年，難道她在十多歲已經加入軍部嗎？不過她真的很厲害，每一首詩歌都可以懾人心魄，但是多聽了，已經對我沒有作用，看來她的催眼術不會比貝琪的有效。不過她真的很漂亮，比我見過我女人都要漂亮……」

　　然而一名中年的鬍鬚大漢，一手提鼓、一手提棍，從大軍的後方邊擊鼔、邊前來，滿口「唏呢嘩啦」的胡亂發聲，聲量不比女人的低。他官位是佛朗基城的副將軍，亦是今次的統帥──諾．薩德。

　　蘭卡曾經往佛朗基城辦事，與薩德算是有數面之緣，知道對方實力及不上自己，不怕硬碰硬，只怕凌亂的鼓聲會掩蓋莎莉的歌聲，令到士兵重拾武器，再次陷入混戰，於是先下手為強，揮劍使一招「劍靈之舞」，立見數十道劍光縱橫交錯地射向薩德的四面八方，教對方無從閃避。薩德登時沉住臉，拚盡力氣擊鼓，轟轟隆隆，立見四周的空氣扭曲，原來是鼓聲形成音波，擋住外來攻擊。可是他只能擋去十中八九，避免不了小損傷。

　　達卡等三人入伍只有十年八載，當時蘭卡已經退休數年，故不認識這厲害人物，還心想哪裡來個莽夫，打亂他們的攻城大計。他們又見上級受傷，登時包圍蘭卡，說：「閣下本領高強，我們不得不得罪了！」。蘭卡哈哈大笑，說：「一堆垃圾，你們再多十人也傷害不到老夫半分！不過老夫看在你們挺夠義氣，就饒你們一死，趕快帶大軍離開！」

　　薩德一下子躍到兩名騎兵的肩上，狂吼一聲，舉起雙手，用那粗糙沙啞的聲線，說：「我們已經戰勝這城的軍隊，不要再作無謂的犧牲！」回頭便落地，走近蘭卡等人，低聲道：「蘭卡先生、莎莉和小兄弟，我軍不會再枉殺一人，你們就別管我軍了。」

　　蘭卡冷笑道：「不必這麼禮貌，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年。其實甚麼勝負，老夫沒半點在意，只要你們願意停手就好，不傷害平民百姓，老夫也不多管閒事！」薩德深深作揖，道：「蘭卡先生教曉晚輩行多東西，晚輩畢生受益，禮數是應份！但是毫無疑問，我城的軍隊已經攻陷城池，這應該……」蘭卡啐一口，說：「狗崽子嘮嘮叨叨煩個不停！老夫不是講過男子漢大丈夫，尤其是軍人就該豪邁一點嗎？你虛有其表，還算不上好漢子！」薩德慚愧地說：「領教！」

　　加音怱然低聲道：「老先生，不如詢問一下佛朗基城何以攻打這小城？說不定與……」

　　蘭卡掩住加音的口，回頭便說：「薩德，既然你軍已經取得勝利，還不派士兵去收拾殘局？不過假若讓老夫看見有人趁火打劫，定不會給你的城主和你的面子！」薩德忽然沉着臉，說：「蘭卡先生所言甚是，不過先生也許還不知道我城城主已經……去世了。」蘭卡登時怔住，想了想，又說：「懷素先生比我還要老幾年，難怪、難怪。」加音聽見，也沒有大反應。

　　然而薩德待下屬都散去，吞了一口津液，又吞一口津液，坐立不安的捏住雙掌，尷尬地湊近蘭卡，又尷尬地走開，吩咐達卡等三人，說：「你們……先去處理戰後工作，本官與蘭卡先生他們有事商議，你們明白嗎？」三人見薩德打個眼色，心領神會，均拱手道：「屬下遵命！」薩德見下屬離開，卻顯得更不安。

　　加音在蘭卡身後，說：「老先生，看來那城主之死……」

　　蘭卡點點頭，卻回身走向莎莉，欣然笑道：「莎莉，很久不見了。」莎莉雙手緊抱小豎琴，含羞答答地說：「蘭卡前輩，你最近好嗎？」蘭卡大笑幾聲，說：「人有三衰六旺，還有甚麼好不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又可以怎不好？不過我的家族遇上麻煩，逼於無奈要分家四散。本來老夫打算帶這小子四處找你，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倆真是有緣、有緣，哈哈！」

　　莎莉用那闊袖掩嘴，噗哧一聲笑出來，說：「前輩仍然是風趣幽默。」

　　蘭卡無奈地搖首，苦笑道：「甚麼風趣幽默，着實是認真事情，否則怎會來打擾你？」莎莉微微點頭，又說：「那到底是甚麼事，要前輩遠道而來找莎莉呢？」蘭卡瞟一眼薩德，說：「不如你先說你們城主的事。」莎莉莫名其妙似的，說：「我已經數月沒回城，也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情呢。」

　　薩德忽感背心一涼，咬牙道：「這……這關係到我城榮辱，晚輩也很想請先生幫忙，可是考慮了很久，還是……還是說不得！」蘭卡立時瞪目戚眉，一身魔力險些兒讓旁邊的加音昏倒，怒道：「難道你以為自己不說，老夫不會去查個明白嗎？你最好講個明白，免得老夫多花力氣，又要去佛朗基城一趟，又要好好修理你一趟！」薩德本來已想講明白，又見蘭卡躁得面紅耳赤，被多恐嚇幾句，終於道出：「我們城主並非老死，而是被暗殺致死……」蘭卡說：「講清楚一點！」莎莉也急道：「前輩，到底是怎麼回事？」薩德重重嘆氣，才說：「這是謎……」

　　蘭卡大喝一聲，跳起重重拍一下薩德的天靈蓋，破口大罵：「操你媽的狗崽子，這麼多年還是磨磨蹭蹭像個女人，叫你瀟灑點、乾脆點，半點鳥樣也改不過來！你敢對別人說你我相識，我就割你舌頭、刺你雙耳！你現在是說，還是不講！」他緊握大劍，臂膀的青筋都暴凸出來，教加音喘不過氣。

　　薩德深信蘭卡講得出、做得到，忙道：「晚輩確實不清楚，前輩不要誤會！城主的死確是個謎，待人發現他的屍體時，屍體已經涼掉了！可是城主明明沒有離開過房間，也沒有人進去，連城主夫人和幾位世子都沒有，所以……所以我們都認為城主是自殺，因為他身上只有一處刀傷，那刀又插在他的心臟，房間也沒有打鬥痕跡……不過為了不引起騷亂，這件事守得很密，沒有幾個人知道，民眾都以為城主是老死……」

　　加音見薩德一個粗大漢子，長得比自己要高一個頭，卻被又矮又瘦的蘭卡欺負，心裡就想：「當初以為這男人是個了不起的人，想不到是如此窩囊。不過他的部下對他忠心耿耿，面對莎莉小姐又毫不畏懼，只對住老先生才低聲下氣，恐怕只是遇上剋星。」又心想：「今次佛朗基城城主被殺，如果不是自殺，就是密室殺人事件。老先生這麼着緊，多半這會就要去查個明白……」

　　啪的一聲，蘭卡又拍一下薩德的頭，說：「你少哄騙老夫！你們無緣無故來攻這小城，不要跟我說與懷素先生的死無關！」加音不禁叫了一聲，自謂心思不及蘭卡般細密。

　　薩德痛得哎唷的叫出來，抱住頭兒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先生不說，我也猜不到兩者有關！這場戰爭是『四大』會議的決定，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箇中原因。」薩德給薩德一記耳光，說：「笨蛋，現在醒悟過來沒有？這點東西也不問個明白，一會兒錯殺好人，你說你該不該死？還好今次莎莉和老夫出現，不然上級要你屠城，你就給他屠城；要你殉職，就巴不得馬上給大火炮打個粉碎！」薩德猛地點頭，說：「是、是！」蘭卡又罵道：「是個屁！你們大狗崽小狗崽，統統只會給老夫添麻煩！」

　　莎莉上前，柔聲說：「前輩先別怒，世上難題再多也好，最重要是不要自亂陣腳，這不是前輩教我的嗎？我看城主的死與這小城有關，或是這裡的人，或是藏身這小城，或是「四大」有甚麼野心，我們還要好好查個清楚明白。」

　　蘭卡吐一口濁氣，說：「怎也好，我們固要查清懷素先生的死，但先處理加音這小子的事。薩德，這裡沒有你的事，趕快去督促部下，不要作奸犯科吧！」薩德喜如獲釋，連忙答應而去。蘭卡待只餘三人，說；「莎莉，老夫找你是有要緊的事。這小子身上受到幾重不同的封印，其中有封印他的魔力，也有封印他的記憶。我外孫女兒用過她巫師的法術，半點兒成效也不見。老夫想看看你的音樂和歌聲，能否解除他身上的封印。小子，還不脫去衣服，給小姨看清楚！」

　　加音匆匆脫去上衣，幾乎連褲子也脫下來，還好蘭卡喝止。

　　莎莉看一下加音腰上的雙十字印記，又用手去摸一下，感應魔力的路數，默默思量一會，微笑道：「這封印對魔力有很大的排斥，恐怕這就是封起魔力的印了。雖然我不知道它的來歷，但是大概不難解開，放心。但是至於有關記憶的封印……就棘手得多，還要看這位先生的耐力了。」

　　加音頓時欣然驟起，喜道：「能夠恢復魔力已經很好了！」蘭卡即罵道：「這有甚麼好高興，最重要是解開記憶的封印吧！」加音唯唯諾諾的答應着，心裡卻慰然地想：「我終於可以回復魔力，不用再丟人現眼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