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失眠》

　　「如何想你想到六點？如何愛你愛到終點？」淚水凝結得太快，來不及抽噎已經無淚，但我仍想請問你，「可否愛我愛到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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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天打掛，定是思春！」小玲一語中的，我只得溜點風聲：「二少昨夜向我表白。」
　　「哇塞，二少向你表白，你有立刻答應嗎？」
　　「唔……可是我不愛他呀。」
　　小玲豎起食指，左右搖擺，說：「嘖嘖，這是時間上的問題，久了就會愛。」我受不了她的臭屁臉，賭氣說：「哼，我又不是你。」小玲扭着屁股擺着頭，邊走邊說：「呵呵！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小丫頭，你確實比我老一個月，可是從少至今的戀愛經驗，卻比我少兩個月呢！哼哼哼！

　　沒有工作，白坐一天，其實很累，可是今日的戰爭仍未完結。
　　離開公司大廈，又見二少靠着跑車的門，說：「辛苦了，今天要往哪兒？」我說：「我胸口有點悶，想回家休息。」
　　他為我打開車門，還扶我上車，然後聽從吩咐送我回家，沒有纏着外出。他滿有紳士風度，卻提不起我的情欲。他沒有為了個人私欲，耽誤　　我的休息時間。跑車的好處，就是快。他的優點，就是一手又快又穩的駕駛技術，所以我認為他應該當司機，或是當賽車手，而不是當豪門少爺。
　　臨別時，他說：「可以……牽一下嗎？」我沒有回答，逕自回家。
　　明天早上，他的跑車又出現於我家樓下。
       
　　如果這地球沒有花，該不錯。
　　二少每天送花束，多半不知道我對花粉有敏感，他不害我哮喘發作，已經夠感恩，實在不必再寵我。可是我不會生恨，因為他對我太好，只是好得過火。
　　他每天總會送我一束鮮花，依時接送上下班，又向我上司施壓，減低我的工作量，不許讓我加班。我每次解釋，這種優待只會讓我遭同事白眼，然而他老是說：「這就辭職，專心當我的老婆大人，不好嗎？」我當然知道很好，但是又不願答應，因為我已經愛上別人。

　　我愛的人，是我的朋友的朋友，雖然朋友口中的他，品行又好，才華又高，但是我們只有一面之緣，從沒有接觸。本來我已把他忘記，但後來在網上偶然發現他的照片，多看幾次，便迷上了。然而我知道他只屬霧花，不想去摸；就像迷戀明星偶象一樣，喜歡的只是鏡頭內的他，永遠不管對方的真面目。
　　可是，我萬想不到他竟會主動結識我。
　　我也想不到一段與偶象的網上情緣，竟然讓我放棄所有現實的追求者，放棄少奶奶生活，放棄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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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我不完美，你會不會，逃離我生命的範圍？」這是你第一句為我而唱的歌詞。我喜歡陳奕迅的歌聲，可是沒有喜歡他每一首歌，總認為有些歌與他的聲線不相配。可是這一首歌的旋律和歌詞，那種淡淡的自我質疑的苦，就只有那種略帶沙啞的聲線才可發揮十分韻味，實在無人與他可比。我不應該強逼你唱這首歌，實在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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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終於完成今日工作，看一下腕錶，拼命從國金二期奔跑到皇后碼頭，眼見他傻乎乎地盯住黑夜，便知道他等到呆僵；也難怪，畢竟我因着加班，遲到兩小時。我跑到他身旁時，快要站不穩，只好挽住他的手臂，可是我又氣喘難當，只能說：「遲到……」
　　「啜卜」，他竟然偷襲，好詐！
　　我捏一下他的臉龐，說：「你這色鬼！」他吐一下舌頭，扮個鬼臉，說：「有本事就教訓我，呵呵呵！」我端一下他的屁股，怎料到他竟然摸我屁股！可惡，死性不改，真氣人！
　　「啜卜」，吼，壞死了！
       
　　我們手牽手，走過愛丁堡廣場；就那麼丁點兒大的廣場，我們便花了十分鐘才走完，可是我很高興。我喜歡海風吹拂身體，尤其是秋冬之際的和緩海風，清爽之餘，濕度又適中，不會乾、又不會黏。
　　「都是那禿頭主任的錯，快五時才交我一份文件，說是經理明天早會要用，必須今晚整理妥當，害我大遲到。」
　　他語帶不屑，故意拉長聲音，「藉、口。」
　　我打一下他的臂膀，「壞傢伙，我這麼辛苦，不會安慰我就算，還挖苦我！」我真的生氣了。
　　「啜卜」，他真是狡詐的人……

　　明天是公眾假期，我們不用上班，晚一點休息也沒差。我忽然興之所至，便說：「我們去卡拉OK好嗎？」我知道他平日不愛唱，故意到刁難一下。誰知道他竟笑道：「好。」
　　我去到卡拉OK房間，便起勁地點歌，還一連唱了兩首，然而他仍然沒有點曲，我便說：「你不唱？」他摸着下巴，推起個皺眉臉，答道：「你點的歌，我不懂呢。」我按幾下遙控器的鍵，點了幾首陳奕迅的歌，還插入到頁頂，說：「你那麼喜歡陳奕迅，不會不懂吧。」
　　他沒有戴眼鏡，看不見點曲熒幕的字，說：「點了甚麼？」我摟住他的肩膀，笑道：「嘿嘿，到時候不就知道嗎？放心、放心，很容易唱，不會讓你破音！」他鼻哼一聲，好不輕佻，我就期待他如何獻醜。
　　前奏來了，我偷偷地笑，等待他出醜，竟想不到他拿起米高峰，就一言不發地站起來，雙眼半開半合地望着前方，尤如在台上演唱般投入，　　「想起我不完美，你會不會，逃離我生命的範圍？想着你的滋味，我會不會，把整個枕頭變得甜美？」他的歌聲不動聽，可是那種沙啞腔調，正是我喜歡的陳奕迅的那種。
　　完蛋，我更愛他了。
　　他和着結他伴奏的音樂，實在令人動容，我不自覺已跟隨他的步伐，感受這歌的意境，「想起我的時候，你會不會，好像我一樣不能睡？想像你的曖昧，我會不會，數不到綿羊一隻一對？想起白天的約會，忘了晚上的咖啡。只怕感情如潮水，遠離我夢中的堡壘。」唱到這一句，他忽然流淚。我想起很多我逼他交往的往事，又不禁自問：他到底是太投入演唱，還是觸起不愉快的回憶。如果是後者，即是他還掛念你的前度，而我……只是寄託心靈的工具。
　　此刻，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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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我的時候，你會不會，好像我一樣不能睡？想像你的曖昧，我會不會，數不到綿羊一隻一對？想起白天的約會，忘了晚上的咖啡。只怕感情如潮水，遠離我夢中的堡壘。」這段歌詞不夠表達我的心意嗎？我朝思暮想，都只在想你，為何你不回我短訊？難道我們已不能回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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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失眠，全世界失眠，無辜的街燈守候明天。幸福的失眠，只是因為害怕閉上眼。如何想你想到六點？如何愛你愛到終點？啊……如何愛你愛到終點？」他唱完後，又回復平日的冷靜而帶點機靈的樣子。可是我的心已中了刺，下一位要淌淚的人，是我。
　　他抹了眼淚，才發現我比他流得更多，立時摟住我的肩，「怎麼哭了？」
　　我知道凡事含糊也是成功的情況相處之道，可是考慮很久，我始終無法啃下這酸溜溜的淚水，「你想念她，所以流淚，對嗎？」
　　他答應過不會對我撒謊，可是我根本管不來，平日也不在意小謊言。不過他在這時候，一貫地坦白，「我有想念，可是我喜歡的是你。」
　　我瘋了，砸破米高峰，推倒桌子，然後大步踏向門口。
　　他追上來，說：「你不相信我嗎？」我摑他一記耳光，咬牙切齒地說：「你教我如何再相信你？為何你心裡還有她，還要追求我？因為你從他人口中得知，我是你唾手可得的女人麼？」
　　「才不是，我也對你一見鍾情！只是、只是……我和她太久，怎可能一下子忘記？而且我已經不喜歡她，只是純粹勾起回憶，我以前不是解釋過，為何你老是不相信我？而且你也不會忘記你的前度，也不會與那二少斷絕關係，你憑甚麼對我有要求？」
　　我沒有反駁，我害怕他做長篇大論，我會心虛，因為他每次胡言亂語，都會講中我的死穴。可是我討厭這種語氣，也討厭這種不專情的人，更討厭別人罵我，所以我很討厭他。他不是我迷戀的人，我迷戀的果然只是鏡頭內的他。
　　「你要走，我不會留。但是你作好準備，跟我斷絕關係。」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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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的失眠，只是因為害怕閉上眼。如何想你想到六點？如何愛你愛到終點？」今夜，這首歌已被播過百遍。
　　我一直聆聽，一直等待你的短訊，但是你一直沒有回覆。你的反應變得冷淡，難道是對我不感興趣的表示嗎？可是你我復合後，也不會忘記今夜的爭執，我們的心都永遠有一根刺，不知道何年何月會發作，毀掉這顆心。我終於明白小玲的意思，也許我要的不是真愛，是要安心。
　　我明白我們該要了斷，可是我還想請問你，「如何相戀愛到終點？」

　　你終於回覆，「體諒就能愛到終點。」

＊特別鳴謝，《全世界失眠》

原唱：陳奕迅　／　作曲：陳偉　／　填詞：林夕　／編曲：陳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