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04 22:15:51

《紅煙白火》第二十八話

他們約在旺角等候。嘉欣十分緊張,在嚴寒天氣下仍比約定時期早到達。但李奕俊比她更早。嘉華從遠處望見李奕俊穿羽絨,不停搓弄雙手取暖,臉蛋紅紅的十分可愛。他們兩人見面,便立刻走進商場。
「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李奕俊說。
「哈,可是我有點餓……」
嘉欣聽從李奕俊的建議,由買票到買爆谷,李奕俊都說他請客,嘉欣沒想過會受此厚待。在戲院裡嘉欣很用心看電影,但也經常偷望李奕俊。有時候一起拿爆谷吃時碰到他的手,嘉欣都緊張得立時縮手,雙方也很尷尬。
電影中的女主角患心臟病,隨時會斃命。而她男友為此四處訪求名醫,結果他請到最頂級的醫生,令脆弱的女主角得以穩定病情。當女主角手術醒後,卻未見過男朋友一次,她不斷追問親友,但都找不到。最後,她知道男友因救自己欠下巨債,被黑幫追至末路,活活餓死山頭。女主角收到消息後病情急劇惡化,一病不起。臨終時她還不停怪責自己軟弱,枉費男友心血……
簡單的愛情故事往往最扣人心弦,嘉欣看到後半,見電影中男友甘願為愛犧牲所有財產時已不禁流淚。

「有沒有這麼誇張?」游寧給嘉欣紙巾。
「你懂甚麼,你為人那麼現實。」
回到現實,身邊的人是游寧,不是李奕俊。最近她經常夢見李奕俊,有時候真的想現實與夢境相換。
今天是「拆禮物日」,嘉欣收了游寧的禮物便打算回家拆開。但她回到家的樓下,才收到最後一份聖誕禮物。
「我升上澳洲的大學了,雖然不是甚麼名校。」阿信說。
「是嗎?恭喜你!我也能升中六呢。」
「你比我還厲害呢。怎樣?最近拍拖嗎?」
「沒有,暫時都不想。」
「專心讀書?」
「對,因為我怕考不上大學。你呢?有女朋友嗎?」
「我也沒有,遇不上讓我心動的人。而且我也怕影響學業。」
「你何時回澳洲?」
「應該二月。遲些我們約出來吃飯吧。」
「好!夜了,我要回家,下次再談吧。」嘉欣道別過後就回家了。
嘉欣拿著阿信送的禮物,覺得這幾年大家也改變很多。她不知道是變好還是壞,只是覺得大家成熟了,也客氣了。初戀男友的禮物是澳洲土著的圖騰仿制品擺設。究竟有沒有甚麼特別意思呢?嘉欣不曉得。她只知道她想回到從前,但不是這個從前,而是更遠的從前。她望着圖騰,祈求神真的存在。但她該向誰祈求呢?她最近看過一部小說,也是提及澳洲。也許紅石巨岩才是她該祈求的對象。

新一年展開,嘉欣要成為成年人。她拿了新的身分證,正式踏入成年,可是她不開心。她覺得,又浪費一年。以往她認真過,也輕浮過;愛過,分手過;沉淪過,復活過。但當中,有幾多是值得經驗呢?現在辛勤溫習,考上大學所為何是?十八歲已失去人生目標,究竟活下去有甚麼意思?她想起家人,想起朋友,想起兩位前男友,想起李奕俊。
究竟生日是別人替她慶祝,還是為別人而有慶祝呢?
「為甚麼還要分你或我們?」達文說。雖然她跟達文不算熟稔,但有疑問想不通,她也會去問這高人。因為她覺得達文跟李奕俊應讓會是同類人,二人的想法應該很接近。
提起李奕俊,嘉欣也在想有幾晚沒夢見他了。只有在夢中才能見面,令嘉欣很想睡。二月來臨,中七的要考模擬試,嘉欣每天也望著圖騰祈禱,求天神保佑李奕俊。
這時,圖騰的贈送人要去澳洲,嘉欣再次送機。她跟阿信先到機場吃午餐。
「今次去澳洲,何時才回來?」
「應該畢業後才回來了,而且有打算在那邊定居。」
「定居?那邊生活很開心嗎?」
「還好吧,只是覺得輕鬆一點,香港壓力太大。我那邊結識的香港朋友很多也打算定居。」
「你好像脆弱了。」
「是嗎?我想是看開了。我給你看些東西。」阿信束起衣袖,現出一條傷痕,有縫過針的痕跡。「我背脊、胸部、雙腿也有疤痕。我在澳洲醉酒駕駛撞車,之後做了六次大手術,我也不知縫了多少針。結果休息半年才算基本康復。」
「那麼嚴重也不告訴我?」嘉欣嚇了一跳。
「哈哈,怕你擔心吧。我連死也差點要試,還有甚麼看不化嗎?醫生說我內臟受傷太重,會有後遺症,應該活不長。現在我只是想平穩地渡過餘生。」
原來阿信跟自己一樣,在這三年間受了很大傷害。相比之下,自己的傷還可以復元,阿信倒可憐得多。她實在不應比阿信更消極。
「有空記得電郵給我。」嘉欣說。
她目送阿信入閘,現在才發現他已不能正常走路。她曾有一段時間對阿信恨之入骨,及後也沒甚麼好感,但此時此刻,實在沒甚麼好氣憤。假若這是上天幫她的報復,也未免太殘忍。她每晚除了求神保佑李奕俊考試順利,也求神保佑阿信能活得久一點。

高考的季節,毛雨紛飛,濕熱的天氣令人煩厭。嘉欣在想這天氣會否應響考試心情呢?嘉欣不清楚。她嘆息自己學校非高考場地。假若她遇見李奕俊,一定會走前打氣。結果,由他的高考,到自己的高考,兩人也沒相遇過。她已不能從別人口中得知李奕俊的事,他彷彿人間蒸發。
究竟自己為何會喜歡他八年?嘉欣自己也攪不清楚。她高考後沒有找暑期工,而是一直尋求李奕俊。她去過八大院校,也去過李奕俊的家樓下等,但總是找不到。
高考放榜,3C2D。聯招放榜,考入理工大學。以多美男美女見稱的理大,迎新營的有趣程度當然有一定水平,但嘉欣沒有參予,她仍然找,不停找。長駐新城市廣場是她最後一步。她每天也到廣場四處亂逛,一逛就是幾小時,連商舖的職員也認得她。她有想過李奕俊已搬離沙田,甚至到外國讀書,但除了這方法,還有甚麼更好的辦法見到他呢?然而,時日的渡過,令嘉欣鬥志逐漸消退,到廣場的頻率也愈來愈低。

今天她到大圍乘火車上學,是她第一天到大學上課。她進入車廂,人不太多,還有空位轉身。正當她轉身,她看見李奕俊。兩人呆若木雞,李奕俊首先回復清醒,嘉欣輕輕「啊」了一聲,就被抱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