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29 02:41:53

《紅煙白火》第一話

在這幢公共廉租屋的大廈大堂內接近正門的位置,有一位小學女生正偷偷摸摸地躲在牆邊,不停竊看門外的情況,彷彿正等待時機。這幾個月以來,每逢上課天,嘉欣上學時也是這樣。嘉欣今年是小學五年級生,在一所普通的基督教小學讀下午班。她生活很有規律,每早起床,執拾書包,然後溫習,直至在家吃過午飯,然後就上學。本來嘉欣有一位同校妹妹,但妹妹年幼,身體又弱,故乘校巴上學。為了節省二百多元的校巴費,嘉欣在三年級已步行上學了。
二月尾,氣溫理應漸漸回昇,但最近幾天也下微雨,感覺上比氣溫顯示的冷一點。嘉欣穿不夠衣服,身體微微發抖,但她仍然不肯上學。
「叮。」嘉欣背後的升降機響起,她回頭一望,看見有一女人從升降機走出來。這女人肌膚晳白,頭髮長而鬈曲。眼睛大而明亮,鼻樑高高,唇紅齒白,但五官和臉形總是配合不出美貌。嘉欣與她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那女人的魚尾紋和雀班,還有嘉欣的頭髮只及肩膊和直髮。
「嘉欣?怎麼還待在這兒?」女人說。
嘉欣一時答不上話。
「別待了,快上學。」
明顯,這女人是嘉欣的媽媽,即是伍太。嘉欣有着她還未上學的原因,但不好說。結果,嘉欣在媽媽的敦促下上學。

回到學校,媽媽送嘉欣入校門後便匆忙上班。
在學校操場上,學生們都在互相追逐,戲弄風紀;或是三五成群,坐在椅上聊天,話題都離不開兒童節目或卡通片。嘉欣沒有追逐,也沒有與朋友聊天,只是坐在椅上四處觀看,等待上課。
集隊鐘聲一響,同學們慢慢按老師指示逐年級排隊。當同學們排好隊伍後,校長便開始主持午會。午會中通常都是由校長和老師作生活分享或講寓言故事,教授學生基督教的知識,然後領唱聖詩,歌頌上帝。
連同讀幼稚園的三年,嘉欣已是第八個年頭受基督教的傳教,但她卻對基督教產生不起任何「信望愛」,只是喜歡聖詩,因為唱聖詩可以當練嗓子。她很喜歡唱歌,也唱得不俗,所以她有加入了學校的合唱團。
午會完畢,同學們又按照指示回課室上課。在老師心目中,嘉欣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學生,她的優點是上課專注,缺點是不夠主動,這是一般學生的毛病。嘉欣在成績方面中規中矩,不至於好得被老師稱讚,也不至於差得被老師訓話。這類學生,最受老師忽略。
每節課三十五分鐘,上完首三節課後,學生和老師也有十五分鐘小息時間。學校安排單數年級在有蓋操場小息,雙數年級在露天操場小息,當第二次小息時便交換地方。因此,單數與雙數年級的學生永遠也是被鐵柵隔着小息。而嘉欣每逢小息都經常留意鐵柵另一方的世界。
「嘉欣,來一起猜皇帝嗎?」一位女同學問。
「不玩了……」嘉欣沒精打采地說。
「為甚麼呀?」
「我有點頭暈。」
「那要我陪你去保健室嗎?」
「不用了,過一會便沒事了,你去玩吧。」
「你一個人會很悶的,我陪你聊天吧。」
「嗯,好哇。」
這女同學叫陳佩怡,她與嘉欣已經五年同班,但自三年級,她們被編排坐在隔鄰時才真正互相認識。她們都視對方為最要好的朋友。

放學的鐘聲響起,同學們都回家,除了數十位合唱團成員還留在學校,因為今天是星期一。每逢星期一和四,合唱團都在放學後練習。嘉欣期待已久,終於等到練習的時間,上完最後一節課,記低家課和收拾妥當後便到禮堂集合。她每次也是最早幾個到達。
團長通常也是最後一個到達。團長是學校的音樂老師,他以前也會教社會科,但自從小學推行常識科以取代以往的社會、科學和健教三科後,他就專教音樂科了。他叫黃老師,大約三十歲,身型不高,也不算英俊威猛,但他為人幽默風趣,很會說笑,對學生又和藹可親、關懷備至,因此他素來也很受學生歡迎。
當黃老師到達後,同學都按分配好的位置排在台上。音樂一起,先是一輪熱身開聲。熱身後終於踏入正式練習。「神是愛,祂愛我為我犧牲……」合唱團伴着音樂合演優美的聖詩。嘉欣對歌詞的意思不太理解,只管用心地演唱。
嘉欣身型略高,因此被編排站在最高的一行。而她身邊的是一位讀六年級的學兄,叫李奕俊。嘉欣很在意這男生,她知道李奕俊品學兼優,既是合唱團成員,亦是學校籃球隊的正選,外貌又英俊不凡,很受師生歡心,尤其是女同學。除了李奕俊,嘉欣又很在意司琴的學姐鍾培玲。英欣知道鍾培玲琴藝了得,而且長得漂亮,更重要的是她與李奕俊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嘉欣對鍾培怡的所有也很羨慕。
練習沒有持續太久,大約四十五分鐘就完結了。嘉欣沒有匆忙回家,她只是慢慢地走,因為她知道李奕俊在她的背後不遠處。嘉欣故意放慢腳步,讓李奕俊超前她。
回家的路不長,但沿途充滿着不少美食。無牌熟食小販所的食物款式有很多,有格仔餅、雞蛋仔、魚蛋、煎釀三寶、壽司等。貪吃的嘉欣很想停下來品嚐美食,但她連一角也沒有,又要追蹤前面那人,只有放棄美食。
嘉欣一直與目標保持距離。突然,目標停下轉身買小食,更往後一望,與嘉欣有一剎那的眼神接觸。嘉欣自知跟蹤被發現,但她仍保持冷靜,輕描淡寫地將視線移到旁邊的小販檔,並停下來。目標買完東西,又回頭一眸,嘉欣只顧避開其目光,回頭想再追蹤時目標已不知去向了。她知道行動敗破。她想不到今天兩番出師也失敗收場。

差不多七時,嘉欣從鄰居領妹妹回家,然後替讀一年級的妹妹洗澡,又教妹妹做家課,當然,也同時處理自己的家課。
由於金融風暴影響,嘉欣的爸爸被公司辭退,很難得才能找到工作,但工資實在太低了,故又找了一份兼職增加收入,而母親也要擱下家務出外工作,幫補家計,假若她們一家不是有公共廉租屋住,恐怕生計更難維持了。
因為父母忙於工作,因此照顧妹妹的責任也落在嘉欣身上。
晚上九時多,爸媽終於回家,嘉欣與妹妹也快餓扁了。兩三個飯盒充當晚餐,嘉欣也忘了多久沒有吃過媽媽親手煮的飯菜。
吃過晚飯,嘉欣與妹妹玩了一會洋娃娃和煮飯仔,然後就睡覺了。其實嘉欣真的很累,她也想有位姐姐或哥哥照顧自己。她又想,快點到明天就好了。不經不覺間,她就墮入夢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