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26 15:10:13尚未設定

琉心凝碧緣8


第八卷──【剪憶.夢迴離情】


雲塵盫內,素續緣全身虛軟的躺在床榻上,看著父親眉頭深鎖的樣子,心裡十分過意不去。要不是自己的魯莽、衝動,也不會讓父親如此擔心。

「幸好,人平安回來啦!說到這希羅聖教還真是過分,把一個好好的人給虐待成這樣,現在誤會解開了卻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害續緣吃了這麼多苦……」屈世途抱怨的說道。

「好友,沒有必要去計較那些。」素還真皺眉道,緩緩放下了愛子的手腕。

「你們父子就是這種好脾氣,才會被人吃死死的……」需要計較的反而不為所動,真不知該怎麼說他們。

素還真不發一語,但沉重的表情不免讓屈世途安靜了下來,唯唯諾諾的走到床榻旁,不知要說些什麼。

「你倒是說句話啊,很嚴重嗎?」

「因為傷勢沒有及時處理,再加上長時間處在潮濕陰暗的環境,續緣的功體已經毀損殆半,就算將來痊癒後,也不能恢復以往的功體了。」素還真嘆了口氣,心疼著兒子所受的痛楚,卻又不能替他承受。

「你、你是說續緣的功體被廢了?」屈世途不敢置信的問道。

素還真頷首,眼神瞥到兒子欲言又止的難過模樣,忍不住出言安慰。

「續緣,你先好好靜心療養,什麼也別想好嗎?」明白兒子不願讓自己擔心,事事都壓抑苛責自己,素還真既是感動又是心疼。

「續緣還是讓爹親勞心費神了,爹親仍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續緣非但沒有幫上忙,還替爹親增加麻煩……」他神色黯淡的說,手臂不自覺地握緊。

「別說了,為父會盡全力醫好你,放心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素還真微笑道,轉身又開始煩惱該如何找其醫治的藥材。

「素還真啊,外面有一個漂亮姑娘要找你喔!」蔭屍人喳呼的跑進來。

跟在他身後的人,手上拿著一個布包,當她踏入房間時,不只素還真微微愣了一下,就連素續緣也激動的一古腦兒起身。

「西琉姑娘!」雙重立體聲讓來者不禁微愣,旋即失笑出聲。

「我奉義母之命,特來表達吾教的歉意,這些藥物希望能對令公子有所幫助。」

她將布包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回身對上了素續緣複雜的眼神,下意識地就想躲避,豈料這個行為全落入了素還真眼裡。

不知是落花有意,還是流水無情啊……但看續緣的態度應是肯定的,只是這位姑娘看似冷淡以對,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苦衷。

「東西送到,告辭了。」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那匆忙想離去的模樣,微微刺痛了素續緣的心,想開口挽留卻又說不出口。

「西琉姑娘請留步!」素還真步伐從容地擋住她的去路,昂首一個微笑,見宇婧沒有抗拒之意,才又擺手入座。

「既然都來了,若沒有什麼要事,何不留下來讓劣者招待一番,可好聊表姑娘助犬子的恩情?」大氣也不喘的說了一大串,說到底也是為了替兒子留住心上人。

「這……」宇婧遲疑著,明知道這一留會有無窮後患,但心卻很想留下來……

「妳若拒絕就是看不起劣者囉。」一個大帽子硬是扣下來,宇婧沒有拒絕的餘地,只得乖乖留下來作客。

「太好了!好友,勞煩你準備一間上房。」見父親幾近賴皮的樣子,素續緣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慚愧,連這點事也得勞煩父親……

宇婧看這樣子,勢必得留個兩三日了,只是她還有一些事情還來不及交代翠竹去辦,恐怕會趕不上計畫所安排的時日。

「宇婧,妳有什麼煩惱的事嗎?」素續緣不知何時起身,來到她的跟前,打量著她失神的樣子,擔憂的問道。

倏然抬頭,差點跟他的額頭相撞,宇婧微微退了一步,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沒什麼,只是突然有點頭暈。」原本只是隨口敷衍的理由,素續緣卻信以為真,緊張兮兮的瞧了瞧她的臉色,發現確實有些蒼白。

「是不是太累了?這幾天就多休息,別再四處奔波了。」知道她的責任心強,婉言勸說希望她不要太勞累。

「你也是,才剛從水牢脫出,想必身心俱疲吧?」宇婧淡淡的問道,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太過於外斂,刻意隱隱藏在心中。

不可淪陷啊,西琉宇婧,不可重蹈母親的覆轍──

無聲的吶喊撕扯著自己的理智,外表故作堅強的面具正緩緩地碎裂……

她想刻意不去在意,卻無法管住想自由的心,看來只是欲蓋彌彰。

留在這,純粹為了朋友,而非是一些不該有的妄念。宇婧不斷的提醒著自己,只是如今看來十分危險,尤其是那位素還真……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儘管宇婧怎麼想,但素還真總是能找到各式各樣的理由,在最後關頭將她挽留住,而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上一回,適逢中秋佳節,原是要回希羅聖教與義母共度,沒想到素還真卻說……

『屈世途做太多月餅了,而且那時劣者無法整日照顧到續緣,不如西琉姑娘就留下來,兩三日後再回去可好?』充足又正當的理由。

又咬住她的死穴。

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放下素續緣不管,雖然傷勢復原的情況良好,但一些小細節仍不可忽略。

上上一回,留下的理由更讓人啼笑皆非──

渾身猶如被澆下一大桶水的狼狽樣,全是因她在湖邊打盹的緣故,恰好素續緣路過,眼見她快要掉進湖裡,連忙將她拉上來。

沒想到一個重心不穩,兩人一起掉入湖中。

宇婧從小深諳水性,然素續緣非但是隻旱鴨子,傷口又尚未癒合,這一著涼,整整發高燒病了三天三夜才好。

一個大夫能把自己病成這樣,宇婧也無可奈何,畢竟他是因為她才受寒,總不能棄人家於不顧吧?

就這樣一延再延,一拖再拖,正苦惱想辦法要脫身時,救星出現了。

「翠竹!」此時再也沒有什麼比得上眼前出現的人了,宇婧高興的一把抱住了她,動作親暱得讓翠竹目瞪口呆。

這、這是小姐?!那個冷冷淡淡、幾乎不茍言笑的小姐?

坐在一旁的素續緣,眼睛瞅著兩人親密的舉動,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翠竹正懷疑是不是走錯路時,宇婧連忙把握機會,向素還真辭行。

「很抱歉,因為這次出來時間太久了,教內尚有多事情要處理,必須先行告辭了。」

開玩笑,再不走的話,難道要等人家上門提親嗎?

這次再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留住她,就連素還真也想不出來。素續緣也心知,是時候該讓她離開了……

儘管自己捨不得,可宇婧仍有她的一片天空,並非是困在這陪著他。

目送他們遠去,才發現自己心中的小角落,已有一部分深深淪陷,深得連他自己也瞧不見底部限處……


* * *


甫踏入希羅聖教的領域,遠遠一望,一道亮黃人影橫在道上。

宇婧先是微微一怔,而後遣退了翠竹,繼續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西琉宇婧,幸會。」柳無色轉過身來,露出淡淡的微笑,眼睛不經意瞥到她的雙眼時,閃過些許的訝異。

好似爹親的一雙眼睛!

「柳無色,特地在半路攔住我,是否有要事?」其實早已猜到他的來意,卻很不希望是自己所想的那樣,她已和那人毫無關係了。

「聽聞家姊承蒙您出手相救,我特地向末蒼雲前輩打聽妳的住處,想親自登門道謝,沒想到妳是希羅聖教的人。」末尾說得令人一頭霧水,若是要拜訪說謝,又與希羅聖教何干?

但他們柳家與希羅聖教的過節,自己也非無耳聞過,而他這樣露骨地表現出敵意,就能有把握她能以禮相待?

她冷冷一笑,這家人真是天真得可以。道謝?在她看來算是下馬威吧……

果不期然,剛開始的客套話維持不到幾秒鐘,柳無色就劈頭挑明,希望她別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裡。

這習慣是會傳染嗎?怎麼走了一個末蒼雲,又來了個柳無色?而且這次還是對方的兒子出馬,下回會是誰?含淚悲訴的柳千韻嗎?

宇婧閃過無數句嘲諷的話語,卻一句也沒說出,靜靜等他說完後,才緩緩一笑。

「你爹的歲數應該大上我好幾十歲吧?相信這樣的差距你應該明白,我不會去介入、也不會有興趣打擾你們家庭生活。」微微扭曲了事實,她只想快快打發柳無色,卻沒料到對方是有備而來的。

「姑娘,據我所知,我們應該是有實無名的姊弟才對。」柳無色冷冷的說,輕輕打斷了微妙的僵硬氣氛。

「哦?你調查過了?」宇婧既不否認,也沒表態,只是微笑以對。

不理會她的異樣,柳無色繼續說道:「當年的事情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我希望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將恩怨牽連到我母親、姊姊身上。」

這麼說來也許自私,但為了娘、為了姊姊,他不得不屏除會威脅到他們一家團圓的因素。

「你未免也自抬身價了,我對你們一點興趣也無,反倒是你們,可不可以別再來『警告』我了?」宇婧笑意不減反增,眸中濃濃的仇恨漸漸聚攏。

柳無色被她濃厚的恨意給震懾住,眼睛竟無法移開視線,只能望著深如似海的浪潮,不斷朝自己襲來……

「你有什麼資格來對我說這些話?你又知道當年多少真相?誰才是真正徹底的受害者?」一連珠炮似的質問,令柳無色啞然,宇婧冷到異常的表情更令他感到不妙。

「西、西琉姑娘?」在有些空洞無神的眼前揮動,但宇婧卻似毫無所覺,直勾勾的用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眸掃向他。

「當年要不是寄悠,柳千韻能有今日的幸福家庭?你又怎能有機會站在這裡對我曉以大義?若非我出手相救,你姊姊能平安回歸嗎?沒有寄悠,蜀道行又豈能擁有俠刀的美名?」

句句切入要害,鞭辟入裡的指出他們所虧欠的,遠比她所說的還要多。柳無色突然覺得一陣心虛,不再說得理直氣壯,反而是淡然的愧疚盈身。

「我、我……」說得支支吾吾,原本準備好的一番說辭,此時卻英雄用武之地,半句話也擠不出來。

難道他所知道的,並非都是事實?

宇婧像是發洩完似的,突然安靜了下來,頭低低地看著地面,不發一語。

良久,她才緩緩抬起頭,目露精光道,「最好別讓我再聽到任何有關俠刀的字語,否則我不管你是何人,都要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同時,我也不會再插手有關俠刀之事,今後也別來騷擾我。」

柳無色微愣同時,翠竹手裡拿著一件披風,快速的朝她奔來。

「小姐!天色晚了,咱們該回去了!」方才羅衣宮主還問了小姐在哪,害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自己想出了神,而跟丟了主子吧?

「嗯。」接過翠竹遞來的披風,也不管柳無色的反應,逕自轉身離開。

倒是翠竹注意到他,前一任聖女.柳湘音之胞弟。他來找小姐做什麼?該不會是要挾怨報復吧?

她略帶防備的看了他一眼,才跟著主子離去。

一旁的柳無色,似乎是明白了什麼,若有所思的望向他們的背影。

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