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敬的曾媽媽、親愛的小端：

我是小端五年級班上的實習老師。隨著他們五年級的結束，我也必須離開復興國小，到別的學校任教。在離別的時候，許多學生在曾老師的引導下，給了我很多純真的祝福與感謝，我當然也期盼著自己還能對這群可愛的孩子提供什麼扶持。不過就「寫信鼓勵」這件事，我只想給我最欣賞的小端。

小端不是在班上功課最好的孩子（雖然也很不錯，而且相當上進），卻是班上最成熟穩重的一個孩子；我簡直可以用「沈穩內斂」這個詞來形容她。

這年頭孩子的營養充足，文化刺激也相當豐富，像小端這樣聰明伶俐的孩子並不少，但是大部分聰明的孩子卻沒有將聰明用對地方，不是運用小聰明在班上調皮搗蛋，就是頂著出色的成績或見聞而顯得鋒芒畢露—小端都不是這樣的人。她具有領導的才華，也具有明辨是非的智慧，但是非必要她不會刻意表現。

每當升旗典禮，我總忍不住偷偷凝視著她的身影。「多麼有教養的一個孩子啊！你看她站的樣子、坐的樣子，永遠是那一副規規矩矩的面貌，就像她正派的心胸！」就這樣在我心裡不斷吶喊著，我卻從不因重複而感到厭煩。

小端上學期擔任著班長，如胡適的名言：「她是慈母亦是嚴父」，實際上小端身兼數職，不止班長的事情要做，副班長、風紀、衛生等等的事情實質上也都是小端包辦的；小端還必須擔任老師的臨時助手，曾老師這學期有事情幾乎都是直接指派她負責。（只是因為她最靈光？這是個教育哲學的問題。）這種現象讓我對小端非常的憐惜！為什麼憐惜小端呢？因為覺得她好辛苦！她這學期總為了管秩序而經常站著，既不能做自己的事，也不能休息；何況她記同學的名單，又常不受老師的處理，難怪同學都有恃無恐（因為每次都處理也有現實的困難）。在這樣的狀況下，她要面臨老師和同學雙方的壓力，又沒有人提供她更好的點子，能在老師不常處理處罰名單的狀況下又要達到績效......她這麼辛苦，班上那些亂源卻不理她......。她的事情太多了，很多曾老師叫她做的事情我覺得都應該是其他幹部的事，可是其他幹部又不主動負責，或是不太靈光，所以曾老師就對其他幹部逐漸失望而不再叫他們。

有次最後一節課曾老師請假，同學自習，小端竟為了想管好班上的秩序而趴在講台地上寫功課！那真是令我太心疼了！那時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小端，身為老師待在教室卻還要靠她來維持秩序；而且那時我也真傻，與其請她回座不如請她去坐曾老師的位子，不就得了？

小端做事一向主動積極，把公務當做自己的事情一樣看待。這學期我常建議小端別太辛苦，有時教室的秩序寧可由他去吧！或是交給我就好了，但小端依然非常認真主動。汗顏的說，其實這是因為我管不住學生，才使得教室中即使我在，還是需要幹部上台；小端也知道這點，就用實際的行動將教室秩序視為己任，但小端卻不會對我多說什麼。

我向曾老師分享我的想法：「我覺得小端的領導才華已經顯現出來了，但是她很無力，因為班上的秩序管理確實有困境。我一直很想給小端這樣的孩子多一點鼓勵，甚至我願意為她做點不一樣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以為小端做些什麼。」

我們的副班長這學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擔任幹部的影響，成績有些下滑；如果是這樣，無論如何這都是令我感到愧對學生的事情。但是這學期最辛苦的小端，卻反而不需要我擔心！是因為小端懂得……？她的成績竟有明顯的進步！那是她的努力。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次社會期末考由我監考的場景：當全班同學都不想再檢查考卷的時候，小端仍堅持對某題簡答繼續用心思考的神情，以及閱卷時看到她的答覆，那藏在其中的一股認真！那一題，小端雖然沒有背下課文中死板的解答，但卻已經對其精神加以瞭解，同時勇於用自己的話來表達真實的想法；這兩個要素，在這次考試中我沒有看到第二個學生能同時具備！！

學期中，學校輔導室辦了一個母親節相關的活動，徵求學生對母親介紹的專輯作品。是冥冥中的緣分嗎？我對班上的配合方式全不知悉，卻因為當天剛好幫忙布置展場，無意間看到了小端的作品。原來也是曾老師指派小端製作的。以社會常理，通常指派的事情都會被視為倒楣，因此大都做不好。這件事情又不是小端的義務！而且班上只有她一個人做，可是呢？小端卻無怨無悔，依然秉持她一貫的認真……。我將她的作品仔細看了看，「多麼細膩的手工！」我不禁好奇與景仰：「是什麼樣慈愛的母親，可以母兼父職，將女兒教育得這麼好？！」

古人說「大孝尊親」（大孝是以自己的成就來彰顯親人的尊偉），小端才十一歲，就已經表現得淋漓盡致。想想自己十一歲的時候在幹什麼？面對這樣的學生，我能說只有學生向老師學習的份嗎？

因此，我對曾媽媽要表示我的景仰，希望日後有緣，還能向您學習教育兒女的方式；對小端，我要表示最大的祝福，不但希望小端能繼續發展你的長處，也希望有更多的同學能向你看齊，讓他們也變好。

許老師敬上

註：寫完這封信後，我才知道小端已經轉學了，教務處不願告訴我（我也不敢追問）小端的聯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