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鶯部落組曲（2） 天問

2010年6月13日　星期日　大雨

天問

大雨
滂沱大漢溪
異域遠方
哀鳴汨羅江水
竹葉包裹悲憤
提味六十人
香粽

納豆下肚米酒頭
臨水高呼屈夫子
蔓蔓荒草溪邊
花香枲麻開何處？
問蒼天
狂歌
天命無常
蜂蛾雖微命
自救力
何固！

（二○一○年七月八日）

＊本詩最後一段，取意屈原《九歌•河伯》，以及《天問》中的三句：

靡蓱九衢，枲華安居？
天命反側，何罰何佑？
蜂蛾微命，力何固？

三鶯部落頭目 林光福（原住民語叫買上．卡造）先生

這些天來，透過e-mail和電話的頻頻聯絡，終於取得三鶯部落的認同，願意讓我在星期天的部落勞動服務時間，去訪問他們。再過三天就是端午節了，心想應該在第二次的拜訪時，帶一些應景的禮物去部落。
「星期日那天，你們會有多少族人一起勞動服務？」
「晴天會有五、六十人，雨天人數就少了。」
「那我帶六十粒粽子送給大家吃。」
「太客氣了啦，不必了。」
「端午節到了，應應景嘛。」
梅雨季末期的滂沱大雨，從昨天就一直下著。午後，熱對流的關係，雨下得更大了，我提著六十粒肉粽，還有二十盒小朋友愛吃的巧克力糖，以及兩瓶預備送給頭目的「99年端午節特釀金門高梁」，以及一瓶預備送給洪小姐的咖啡酒，來到三鶯部落。

「前天我在電視新聞看到妳。」我對出來迎接我的洪小姐說：
「原來妳是三鶯部落自救會的發言人。」

大雨霹靂嘩啦打在洪小姐的花傘上，我想著前兩天新聞記者和洪小姐的對話來：

「新北市馬上要選市長了，你們會有什麼動作嗎？」
「到時候，我們會到各黨候選人那裡去陳情。」

那天的新聞報導，是我第一次知道洪小姐的身分，也第一次知道她的大名叫洪鳳琴。

三鶯部落自救會發言人 洪鳳琴女士

洪小姐帶我進入一戶人家，幾位部落的族人，圍著一張小茶几，正在喝酒聊天。他們熱情招呼我，還倒了半杯乳白色的飲料要我喝喝看。主人說：「喝吧！這是納豆豆漿，加上米酒。很好喝的啦。」我曾吃過醃製的納豆，並不喜歡它的怪味。我喝了一小口，甜甜的，讓我對納豆的印象完全改觀。
這個下大雨的午後，我只能拍幾張主人家裡的擺施照片，還有圍在茶几左右喝酒的族人照片。我們天南地北聊著，彷彿不再是陌生人，彷彿我的漢人原罪已經消弭殆盡。
我們當然聊到三鶯部落目前所碰到的難題，我提出了建議：

「也許可以找民意代表談談。」
「我們試過了，沒有用。」
「找民進黨原住民立委幫忙呀。」我心裡想：「民進黨是在野黨，也許比較願意帶領他們抗爭。」
「找過了，沒有用。他們說：『我們沒有執政，人數又少，國民黨不會理會我們的。』」
「那麼，洪小姐出來參加選舉好了。」我想起前幾天洪小姐接受電視台訪問時，一副好口才的模樣來。
「對呀，我們也這麼想。」

我的建議顯然說出部落族人的心願，一位打著赤膊的年輕人興奮地附和著。

「從基層的縣議員選起，再選立法委員。」我說：
「即使沒有選上，但必定造成聲勢，執政者和社會就會注意到你們的看法。」

洪小姐微微笑著，不置可否，想來她也有那麼一點點心動吧？

招待我喝納豆米酒的主人

黃昏，微醉，我走出三鶯部落，彷彿可以聽到大漢溪淘淘濁水的聲音。遠處，跨越大漢溪的紅色拱橋，在雲霧中若隱若現。蔓蔓溪畔荒草，微光下，一朵朵不知名的小白花，像是哭喊著的情人，帶著欲滴的雨水向我微笑。我想起屈原《天問》裡的太陽神之母－羲和來，禁不住低吟起來：「羲和尚未禦日出行，若木之花為何放光？」（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