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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08 11:03:43楊風

雲外幻生•若米華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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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婆婆提著開水壼，屁股一搖一搖地，直往屋後走了進去，茶屋只剩幻生一人。他把瓷壼裡的茶水倒在茶杯中，只見茶色綠如清泉，茶水上還飄浮著雪白的毫毛，不停來回打轉。像極了一潭綠水，飄著細雪一般。

「碧－泉－吹－雪－」

幻生幾幾乎叫出口來，心想：「喝了十幾年的徑山茶，怎麼沒注意到這茶的奧妙！」

突然，屋外那幾棵銀杏樹上，閃過一道劍光。幻生本能地拿起桌上的寶劍，緊握在手上，然後衝到屋外想探個究竟。卻連個人影也沒有。正要轉身回屋，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高山希有花種，叫做白花香青所釀製的精油香。

「小師妹，別躲了！」

幻生連頭也沒回，就進到屋裡，端起還沒喝完的那杯碧泉吹雪，放在鼻端聞了聞，然後說。

「疑？你怎麼知道是我？」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咻地一聲，從窗外跳了進來。這少女，留著兩條辮子，身穿桃紅色衣裳，笑嘻嘻站在幻生前面。

「妳噴了那麼多臭水，還怕別人不知道！」
「什麼臭水！這可是白花香青吔！」
「管它白花紅花的，先說妳跟來幹什麼？」
「是師父要我來的，你一個人去，他不放心──」少女把「心」字的聲音拉得長長的。
「才怪，八成是妳自己偷跑下山的。」
「人家就喜歡你嘛！」
「別忘了我是出家人。」
「才不管！你是沙彌，還沒有受具足戒，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你可以還俗呀！」
「還俗？我從小沒爹沒娘的，師父收留了我，我一心想當個和尚，怎麼可能還俗！」

原來這少女名叫柳倚水，是臨安城一位有錢員外的千金。父親見她生性狂野，把她送到天目山的佛寺靜修，看看是否能夠改變她的性情。這回確實像幻生所說，是偷偷跟著下山。

只見柳倚水一副受委曲的模樣，嘟著嘴說著，一個轉身，冷不防拿起桌上那把黑檀木寶劍。幻生大喝一聲，抓住了她的小手，幾幾乎把她的骨頭捏碎。柳倚水痛得哀哀大叫說：

「噯呀！弄痛我了啦！你這死和尚！」

幻生也覺得自己用力太猛，趕忙放手，口裡卻還是大罵：

「妳粗手粗腳的，這把劍遲早會被妳弄壞！」

這樣一來一回，檀木寶劍已翻了個身，劍柄上露出「青峰」兩字。原來，這就是民間相傳已久的青峰寶劍。

民間傳說，這把青峰劍是春秋戰國時代，鑄劍名師干將所造。干將在鑄造了太阿劍後，深感寶劍毀害生命，殺人無數，從此退隱山林，最後造了這把象微和平的青峰木劍。民間還盛傳，這劍有伏魔降妖、破邪顯正的作用，歷代連綿不絕的大小戰亂，據說都是因為高人秘密使用這把青峰劍，以亂止亂而平息的。

這劍歷經千餘年，輾轉傳到天目山上幻生的師父手中。這回，北方的金國和南方的大宋國連年爭戰，民不聊生。大宋國內，主張與金國和平相處的秦檜，以及主張征討金國，以報「靖康之恥」的張浚，兩位宰相互相鬥爭，以致朝政紋亂，國力更力衰弱了。

幻生奉師父之命，下山到臨安，試圖結束一場鬥爭與殺戮，因此交給幻生這把青峰寶劍。

「這劍是木頭做的，那麼脆弱，怎麼結束殺戮呀？」少女疑惑地說。
「天機不可洩漏。」幻生答。

「喔，喔，喔！這不是柳家大千金嗎？」

這時，曹婆婆又從屋後提了一壼開水，屁股還是一搖一搖地走了出來。柳倚水雖調皮，見了曹婆婆還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說：

「曹婆婆好！」
「來，來，來，我再去拿只茶杯，再來沏壼新茶。」

曹婆婆拿了另一只白瓷茶杯，從新沏了一壼碧泉吹雪，斟了三杯茶水，放到桌子中央，然後說：

「來，別客氣，請用！」

一向性急的柳倚水，伸手端起茶水，杯裡的茶水卻像結了凍似的，怎麼喝也喝不進嘴裡。柳倚水急得香汗淋漓，幻生見狀，用手指往柳倚水手上的茶杯輕輕一彈，柳倚水咕嚕一聲，茶水喝下肚了，卻也因而嗆了一鼻子茶水，噴了到處都是。

原來，曹婆婆用她的上乘內力，凍結了杯裡的茶水。像柳倚水這樣武功平平，就沒辦法喝進肚了。

「幻生師！你怎麼這麼粗魯！害人家噴了一身！」

柳倚水不但沒有感激幻生的幫忙，相反地，老羞成怒，怪罪起幻生來了。幻生忙著賠不是，然後轉身向曹婆婆說：

「曹婆婆武功高強，過去只是聽說而已，這回小僧總算見識到了。佩服，佩服！」
「豈敢，豈敢！雕蟲小技，讓小師父和柳姑娘見笑了！」曹婆婆說：
「但不知小師父這回下山有何要事？」

「自從秦檜專權之後，陷害忠良，岳飛大將軍被殺了，老丞相張浚也被流放了，聽說秦檜還派人要在途中暗殺張丞相。因此師父要我下山暗中保護張丞相。」
「原來如此！那就快去吧！但千萬別到能仁寺。」
「為什麼？」柳倚水問。
「那裡到處都是秦檜的爪牙，不要節外生枝。」
「沒錯。」幻生說：
「師妹！妳忘了？上回我們去能仁寺時，正好碰到張九成侍郎來向佛日師公請教禪法。」
「我當然記得呀。」
「張侍郎？」曹婆婆歪著頭想著。
「就是上表給皇上，替岳飛和張浚辯護的那位朝廷官員啦。」柳倚水說。
「對，對，想起來了。」曹婆婆說。

「當時，佛日師公用一首詩，來讚美張侍郎是『神臂弓』，還把秦檜罵成『臭皮韈』呢！沒隔多久，張侍郎和佛日師公都被流放了。」幻生說。
「快把那首詩唸一唸！」曹婆婆急了起來。
「好，我來唸唸看。」
幻生說了，吟唸起來：

神臂弓一發，透過千重甲；
仔細拈來看，當甚臭皮韈！

「好笑，好笑！」

曹婆聽了，笑得前躬後仰，最後還還摀住口鼻說：

「這臭皮韈奸臣，還真臭呀！」

原來，徑山能仁寺正是佛日大師宗杲所住的寺廟，向來是抗金朝臣來來往往的地方。

紹興七年，宗杲應丞相趙鼎之請，來當能仁寺的住持。而趙鼎，也是抗金大臣之一，岳飛和張九成都是他力薦入朝的。秦檜專政後，就把趙鼎貶到廣東充軍，因而客死他鄉。死前寫了兩行氣概萬千的詩句：「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本朝！」而他的部屬，也是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和趙鼎交好的宗杲，自然也不例外。流放途中，宗杲的徒弟，因為長途跋涉，再加上水土不服，還死了一百多人呢！

幻生和柳倚水喝完了茶水，直往山下走去。才沒走幾步路呢，曹婆婆又叫住他們，大聲叮嚀：

「有問題別忘了來找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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