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08 11:45:58楊風
佛陀的左眼（8）
Ⅴ
「小周！幫我向總編請假。」阿勝拿起手機，這樣說：
「我現在正要前往斯里蘭卡東部戰區採訪，要過一陣子才能回台北上班。」
十二月下旬，阿勝和Madhura來到斯里蘭卡東南部的一個小鎮，再往北走，就是泰米爾之虎活躍的地區了。他們徒步繞過崗哨的檢查，延著一條已被政府軍封閉多年的道路直走。那是第15號公路。
15號公路兩旁，長著高大的椰子樹和低矮的灌木叢。兩旁的村莊，因為連年戰亂，大都已經撤離，幾乎無人居住。延途只見破爛不堪的的汽車、機車、拖拉機、縫紉機等被丟棄的家用品。延途還有許多崗哨，只要碰到，兩人都會繞道而行。
突然，Madhura拉住阿勝，往路邊的灌木叢裡躲。原來後面來了一部巴士。等巴士開近了，Madhura憑經驗就知道那是一部泰米爾之虎的巴士。他起身揮手，還大喊「黑天神」。阿勝想起在可倫坡時，娜娜小姐帶領他們去見小隊長時，也是以「黑天神」做為暗號。
巴士上擠滿了老老少少，但卻依然熱情邀請阿勝和Madhura上車。由於年久失修，加上炮彈摧殘，15號公路的路況極差，路上坑坑洞洞，巴士也就閃閃躲躲，顛顛簸簸了。常常還要繞遠路，躲避政府軍所設下的檢查哨。
巴士經過荒涼但卻依然綠意盎然的田野和山丘，山丘上開滿一種叫做素馨的小白花。迎面來了一部牛車，車上載著幾包穀物和稻草，趕牛的則是一位老人。一頭銀色亂髮，長長的白鬍鬚隨風飄揚。老人揚起長鞭，向巴士上的人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咿咿啊啊唱了起來：
Ottu malai orathile Oosi vikka pogathey Kaanja kothu malli…
「他唱什麼？」阿勝問Madhura。
「一首泰米爾民歌，已經流傳一百多年了。」Madhura說了，又用英語，抑揚頓挫地吟了起來：
不要在風笛山的斜坡上兜售繡花針呀，
那叢已經風乾了的素馨花…
「英國殖民時期，一個英國詩人，把它譯成了英文。」
Madhura唱完之後，這樣解釋著。
巴士上的幾個年輕婦人，見老人唱得起勁，於是也拍手合唱另一首泰米爾婦女喜歡唱的民歌來：
如果我變成了老妖怪
哪裡會有我的芬芳？
他將變成無家可歸
躲在大水桶裡
第46桶，第47桶，第48桶
………
唱完後，各個笑得彎下腰來。巴士的其他乘客，感染了她們的歡樂，也都跟著拍手大笑。
經過長途跋涉，阿勝和Madhura來到斯里蘭卡東部的巴帝克羅（Batticaloa）。那是Madhura的故鄉，也是政府軍和泰米爾之虎長年交戰的地區。Madhura的老家，就在巴帝克羅海邊。由於離開戰區還有一段距離，也因而免除了戰爭的蹂躪摧殘。
黃昏，夕陽把海水染成了金色。海岸邊，椰子樹依舊搖曳生姿。沙灘上，成群的海鳥正在低頭覓食。海上不遠處，豎立著一根又根的木棍。頭上纏著頭巾，赤裸上身的漁夫，像是表演特技似的，雙腳夾住木棍，離水數尺，手拿釣竿，趁著夕日餘暉的最後機會垂釣。幾個孩童，拉著長長的影子，戲水淺灘中。
「這是阿勝哥，這是我弟弟Tiru。」Madhura熱情地介紹之後，又問弟弟Tiru：
「爸媽呢？」
「爸去割橡膠還沒回來，媽到阿姨家幫忙做香料了。」
阿勝想起橡膠和香料都是斯里蘭卡的主要農產品，每年為斯里蘭卡賺進不少外滙。他看著有點消瘦，但卻英氣煥發的Tiru問：
「幾歲了？也是泰米爾之虎嗎？」
「十六歲，我們全村十五歲以上的男生和女生，都是泰米爾之虎。」Tiru回答。
第二天大早，Madhura帶著阿勝和Tiru，來到巴帝克羅的熱閙市區，正好碰上一座濕婆神廟正在舉行廟會，把原本就不寬闊的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這不是和台灣的『三月瘋媽祖』一樣嗎？」阿勝心裡想著。
只見一條水牛身上披著垂地的大紅飾巾，肩上拉著一頂美奐美倫的神轎。神轎裡安坐一尊濕婆神像。一個俊美的少年，打扮成濕婆神的模樣。頭上頂著一片彎月形的銀色飾物，額頭正中央畫著一顆豎立起來的大眼睛，嘴唇塗上口紅，手上拿著戟叉，身上還盤繞一條大概是紙糊的響尾蛇，一腳抬得高高的，在神轎前跳著濕婆舞。
一個乩童，背後插了十幾個鐵鉤，有的鐵鉤吊著沉甸甸的柳丁，有的則綁上十幾條繩子，被人用力往後拉扯。背部連皮帶肉，被後拉的繩子扯了起來，血水順著鐡鉤滲出，卻一點也不喊痛。另一個乩童的舌頭插著雪亮的鐵釘，另一根數公分長的鐵釘，則從右臉頰直穿左臉頰，似乎也不感覺疼痛。一大群信眾，只穿著丁字褲，有的甚至全身赤裸，露出左搖右晃的下體，瘋狂地跟在神轎後面，神魂出竅地邊舞邊走。
「難怪濕婆是性能力的象徵！」
阿勝想起濕婆緊抱雪山女神烏瑪（Uma），一交媾就長達一百年的傳說，不禁啞然失笑。
這景象，還讓阿勝想起僧伽羅人所信仰的小乘佛教，嚴格禁慾，拘謹守節，實有天壞之別。不知不覺，又喃喃自語起來：
「難怪這兩個種族互相敵視！」
（待續）
＊以上照片下載自網路。若有侵權，請告知。謝謝！
大乘小乘分河而飲
對於人類履履二分法的作為深深歎息
自作孽吧!
版主回應
瑪友友:非黑即白的二分法,是人類思想上的老毛病.
目前一些前衛的思想家,環保家,都大力批判這種思想呢! 2007-10-28 18:52:00
身上還盤繞一條大概是紙糊的響尾蛇
應該是眼鏡蛇
拜讀大作
讚嘆
僅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