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師對抗演習過後，整整放了一個星期的慰勞假。我換上便服，迫不及待地搭上早班火車，來到台北萬華。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沒有把這趟旅程告訴陳榮斌。

火車從嘉南平原急駛而過，進入可以遠眺台灣海峽壯麗海景的中部海岸，然後再穿越北部一個接連一個的山洞。一閃一閃的陽光，照射在對座一位英俊青年的臉上。頸部到腹部之間的五、六顆鈕扣，全都解開著，沒有扣上，露出了黝黑健碩的胸堂。我忽然想起晨光斜照下，半裸的陳榮斌來。那是一種遺憾，一種無法滿足的興奮。

黃昏時分，萬華龍山寺的香客如織，我隨俗進入廟裏拈香禮拜。大殿裏低眉垂目的觀音菩薩，微笑著看著我，似乎早就猜透我來萬華的目的。一位穿著灰色長袍，像是修行人似的老人，正向一群同年紀的香客傳教：
「人都有佛性啦，歹人嘛有。」

華燈才初上呢，華西街的小販就已佔滿整條街巷，大聲么喝起來。我來到聞名全國的蛇街，叫了一碗熱騰騰的蛇湯，算是補充補充，可能馬上就要消耗殆盡的體力吧！

我摀住下巴，拉高衣領，低頭走入三水街的黑暗小巷，然後緊貼著黑巷裏的牆壁，像是久旱等侯甘霖似地等待奇蹟出現。
「大哥，要不要男生？」

黑暗中，一個瑟縮的影子，走了過來，用鬼魅般，氣如游絲的聲音問我。陳榮斌告訴我的場景終於出現。

我靠近一步，仔細看了看他。發現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瘦得皮包骨，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我說：
「你嗎？」
「是。」青年遲疑了一下，又說：
「還有別人。」

於是，我尾隨他，來到一間私娼寮。私娼寮裏，長長一條走廊，兩邊都是小房間。小房間高出地面半條腿，只有兩個塌塌米大小，用簡陋的木板釘成。我選擇其中一間爬了進去，發現裏面沒有窗子，沒有床舖，也沒有桌椅，只有一盞二十燭光的小燈，以及一個垃圾桶。垃圾桶裏，裝滿用過的衛生紙。雖然還是夏末初秋的十月天，床舖上卻鋪著一條印有大朵紅玫瑰的氈子。氈子看來乾乾淨淨，實際上卻散發淡淡的汗臭和腥臊味。

「先生，您先躺好。」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走了進來，並將手上捧著的一小盆水，放在床邊。他開始解開我的上衣鈕扣，從脖子到肚臍，一粒接著一粒。然後解下褲帶，拉開褲襠上的拉鏈，有意無意地碰觸我那已經興奮的下體。昏晦的燈光下，我發現這是一個留著短髮，身材結實，濃眉厚唇，膚色黝黑，並且帶點流氓氣味的英俊男子。

我忍不住把他緊緊抱住，讓他壯碩的身體，重重地趴在我的身上。我開始幫他脫下身上那件帶著少男香氣的Ｔ恤，並且起身看著他那俊美的身體。那是一個背上刺著一條蛟龍、臂部還刺有兩朵牡丹花的身體。我猴急起來，趴在他的背上，瘋狂吻著他的耳朵、臉頰和脖子，然後輕聲細語地問：
「你叫什麼名字？」
「周達生。」
「是真名或是…」
「有差別嗎？」

半小時過了，我享受了這輩子最銷魂的一夜，腦海裏，卻莫名其妙地想起和我一樣，正在休假的陳榮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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