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街少年

以最深厚的虛之意謙，我獻上這些病態的花朵。
─波德萊爾(Charles Baudelaire)《惡之華》書首獻辭－



Ⅰ

萬華三水街的黑暗小巷，吵雜和惡臭似乎是理所當然。這裏是有名的私娼寮，牛鬼蛇神雜處，罪惡和美善混融一體的地方。

「瓊花仔，妳的阿娜達又來了。」

像是一群無主的野狗，竄入彎曲狹小的黑巷，隔街小販的叫賣聲，隨著美食的香味直撲而來。今晚，是個寂寞的週末夜，巷裏昏黑，卻家家戶戶亮起私娼寮所慣用的粉紅色小燈。那個名叫瓊花的妙齡女郎，濃妝豔抹，露出大奶肥臀，像會施展招魂法術似的，摟著一個手臂刺青，三十出頭的男子，走了進去。

「妳娘的，叫妳不要做，妳偏偏要做！」
「沒辦法呀，不然你要幫我贖身嗎？」
「幹妳娘，等籌到錢，明後天就幫妳贖身啦！」

才十月初呢，我卻打了個哆嗦，一股寂寞的寒意湧上心頭。我藏身在三水街一條小巷的黑暗角落，明知不太可能，卻依然害怕遇到熟人。想著幾天前剛剛舉行的師對抗演習；想著演習時，和我同睡一張帳蓬的那個英俊傳令兵。

那天，演習結束前的晚上，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我緊緊抱住那個名叫陳榮斌的傳令兵，在小小的帳蓬裏，渡過一夜。

「排長，昨天晚上你怎麼了？」
第二天天沒大亮，我和陳榮斌躺在帳蓬裏，等待起床的哨音。陳榮斌有點害羞地這樣問我。

我從溫暖的毛毯裏伸出手來，撫摸陳榮斌黝黑俊俏的臉頰。然後解開他的上衣鈕扣，輕輕吻著他的胸膛和小腹。原想繼續拉開陳榮斌已經漲得股股的褲子，腦海裏卻閃起一道自我克制的念頭：「我是排長吔！」
「好癢！」
陳榮斌左右扭動半裸的身體。我想起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刮鬍子了。

雨後初升的朝陽，顯得特別明亮，從帳蓬的縫隙照射進來。陳榮斌長著胸毛的身體，閃爍著美麗的晨光。幾塊黑亮的腹肌，隨著他的呼吸起浮蠕動。我再度輕吻他那微紅的臉頰，然後說：
「我們的秘密。」
陳榮斌點了點頭，然後說：
「聽說台北萬華的三水街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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