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過穆木天的一首小詩，名叫〈水聲〉。一開頭，它這樣寫著：
水聲歌唱在山間
水聲歌唱在石隙
水聲歌唱在黑柳的陰裏
水聲歌唱在流藻的梢上

妹妹　你知道不
哪裏是水的故鄉
穆木天的水聲，就像普羅提諾斯的「太一」，就像普羅提諾斯無所不在、流出萬物的太陽。它就在山間、石隙、墨柳的陰裏、流藻的梢上。
然而，水的故鄉在哪裏？太一，還有流出萬物的太陽在哪裏？穆木天這樣回答：
我們要找水聲到山間的泉源
我們要找水聲到海口的沙灘
我們要找水聲到那裏的江彎

我們要找水聲到稻田的溝裏
我們要找水聲到修竹的藪間
太陽無它，就是光熱。太陽流出它的光熱，在萬物之上；萬物無它，就是太陽。水的故鄉在山泉，在海口，在江彎；萬物的故鄉則是和太陽一樣流出光熱的太一。
這一切都是平等而無差別，因為萬物都有水聲，都有光熱，都有它們的「內在價值」；它們都是太一所生。而這水聲，這「內在價值」，就在我們的眼尖、胸膛、髮梢和鬢旁。所以，穆木天的水聲繼續唱著：
妹妹　水聲是否歌唱在你的眼尖
妹妹　水聲是否歌唱在你的胸膛
妹妹　水聲是否歌唱在你的髮梢
妹妹　水聲是否歌唱在你的鬢旁

妹妹　你知道不
哪裏是水的故鄉

（2006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