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與生活無法切割——淺讀普拉姆迪亞
在政治運動中,人命很賤。 印尼作家普拉姆迪亞(Pramoedya Ananta Toer)的短篇小說《Acceptance》如是告訴我們。 印尼作家普拉姆迪亞生於1925年,在東爪哇一個名為Blora的小鎮誕生,其家族屬於書香世家,父親從事教育工作,也是民族主義者。他曾因其理念,先後分別遭殖民者荷蘭殖民者、蘇卡諾和蘇哈多政府逮捕。他在2006年4月30日逝世,享年81歲。 普拉姆迪亞的一生與政治脫不了關系,是印尼左派運動最重要的領袖之一,他不但從事政治運動,也把其經曆寫入小說中。 他曾說過:“政治無法與生活切割開來。認為本身是非政治的人也一樣,他們已被融入主要的政治文化中,只是他們不再有感覺到而已。” 筆者閱讀的兩本短篇小說——《All That Is Gone》乃從印尼文版《Cerita Dari Blora》(1952年)短篇小說集中精挑細選出的七篇短篇小說之英文譯本;另一本則是《It’s Not An All Night Fair》譯自印尼文版的《Bukan Pasar Malam》(1951年)。 《All That Is Gone》共收錄八篇小說,多為普拉姆迪亞半自傳式的小說,除了將他的政治運動經曆融入故事中之外,也描繪了他兒時的經曆。 印尼建國的種種磨難 從普拉姆迪亞的書寫中,我們可以讀到印尼從一個荷蘭殖民地,到掙紮獨立以及獨立後建國所經曆過的種種磨難。 在《Acceptance》中,對Blora小鎮的居民來說,變化發生得太過,一個政權替代另一個政權。盡管在獨立時,對新生國滿懷憧憬,但很快地人民就成為殘酷的權力鬥爭下的犧牲品。 普拉姆迪亞通過蘇莫家庭,帶出了自1940年代開始席卷位於東爪哇的一個小鎮Blora的政治運動,從日據時代直到獨立後的國內不同政治思想者如共和聯邦主義者、左翼共產黨、民族主義者等展開的內戰和殺戮。 小說中特別著重談論獨立後,共產黨執政時,將人當作雞只宰殺的時代。通過蘇莫家長女Ies參加了共產黨,帶出共產黨的理念。而在實現無階級理念的過程中,不跟隨紅潮者便是絆腳石,是可以隨時除之而後快的雞只。 然後,在共和聯邦軍隊打敗共產黨控制了Blora之後,同樣的清算和殺戮重演。 普拉姆迪亞通過角色Diah的見聞道出“無論死者是誰,他們都應該被當作人對待”的道理。 短篇以此結尾:面對了種種的磨難,人們學會了如何將心事收在心底。學會了接受這是生命的一部分,讓好的歸好;壞的歸壞,只有通過接受才有可能有所改變。盡管結尾頗有隨遇而安的大智若愚境界,但也難免有一種認命而不作出反抗的意味。 緬懷式的政治小說 普拉姆迪亞的作品繁多,但筆者只來得及閱讀兩本。但筆者發現,普拉姆迪亞的文字憂悒,且敘述中有著滿滿的緬懷心情。盡管書寫的題材關乎政治,但文字的鋪陳,帶著淡淡的憂傷。 在中篇小說《It’s Not An All Night Fair》中,敘述者是個入獄四年後甫遭釋放的年輕男子。他因其政治理念而遭逮捕。得知父親患上肺結核,將不久於人世,他展開了一趟回家的旅程。 通過旅程,他發掘出父親從一個民族主義者兼教育工作者,入獄、出獄,到後來選擇不問政事的心情轉折。 除了是敘述者的回家之旅之外,也是他重新認識自己的過程。小說充滿著圖像書寫,從敘述者觸目所及與景色勾起的回憶,幾乎可拍成電影了。 這種緬懷式的書寫,在《All That Is Gone》短篇中也可看到,通過描繪Blora小鎮Lusi河水的漲退,描繪了一個家庭的變遷。而記憶中的人和事,最終都已被歲月沖掉,一切不複返。 除此之外,也不難發現,普拉姆迪亞的作品多以家庭為主,可見其家庭對他人格與世界觀的塑造影響至深。對照家以外,動蕩不安的世界,一家人能繼續站在一起,成為彼此的後盾,是普拉姆迪亞多篇作品的題材之一。 馬印兩國思潮軌跡相似 一些研究東南亞文學的學者點出,普拉姆迪亞屬於Angkatan ‘45流派,屬於此道的作者多是二戰之後從事創作的作者,他們多接受傳統教育,與二戰之前主導印尼文學的Pudjangga Baru流派不同,後者接受荷蘭殖民者教育。 時代背景的差別,致使這兩種流派選擇了不同的文學題材和表達方式。Angkatan ‘45以社會寫實手法,創作並思考國內政治的狀況;Pudjangga Baru流派則崇尚自然主義書寫。 若對照馬來西亞與印尼的殖民和後殖民經驗,兩國政治的思潮發展軌跡有太多相似之處。只是如今看來,印尼的民主化過程比我們走得更前了。 盡管普拉姆迪亞的《布祿四部曲》(The Buru Quartet)可算是東南亞本土文學最重要的大作之一,但他的短篇小說也是其重要的創作軌跡之一。他的短篇也更貼近印尼的口頭文學。 普拉姆迪亞的作品讓我們了解政治和生活無法切割開來,人無可避免地,要被每個時代的思潮席卷著,重要的是,我們以什么態度應對這個世界。
沒想到,你這塊閱讀天地又重新啟動了。
很開心,又多一個值得倘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