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8-30 天池

在爬奇萊南峰的回程 瑋凱像是跑給那場陣雨追似的
從坡頂直奔塔羅灣溪底

淋得半溼的我 坐在保線所的黑暗角落裡
偎著炊煮食物的爐火邊上烤袖子取暖
而阿德 阿婆 阿章 卻始終一語不發地倚在門邊
凝望著被雨霧掩蓋住的能高主與卡賀爾山 直到天黑

異於前日夕陽之下翻越能高埡口洶湧而來的壯麗雲瀑
今天的反向氣流 將雲層由西而東收回 逆流越過埡口稜線 向花蓮聚攏

此刻 每座山嶺之上的林木 芒草 灌叢... 全都飄飛著細雨和嵐霧
在明天的黎明來臨之後 就要飄降下輕盈的身子
停歇在葉片 樹枝 松蘿上頭 凝結成七彩的露珠了

一語不發的 在想些甚麼呢 撤退嗎?
我不能否認自己對能安撤退是有一份失落感的
也並非故作坦然地轉換心情
只不過對於每一個選擇 我都一樣珍惜 願意喜悅地走完剩餘行程

或許 屬於阿德的那一份離情 該是最濃厚的吧?
從六年前那次能安 他就未曾再踏上能高古道了
安排一個長長的假期 想再回味能安的高山草原 高山湖泊風情
而竟是因這樣的風雨撤退 劃下句點

然而 大自然早就已經對我們做出了安排和選擇 不是嗎?

阿德是我們這群人中 性格最像山的
他習慣以沉默醞釀心中思緒 很少參與大家的對話發言
我想 此刻 他必定已經了然山的心意 也相信學弟的判斷和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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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31 天池保線所--屯原

這一段路 其實很想用老殘遊記的形容詞 ”家家泉水 戶戶垂楊”
來形容四周垂掛的藤蔓植物 蕨類 以及抬頭望不見頂的處處飛瀑

遠處的南投依舊是以守城大山與埔里鎮與我們照面
和第一天上奇萊的時候一樣
此刻的山城埔里 正陽光普照

走了很遠很遠 我依然看得見對面崖壁上矗立的天池保線所 露出紅色屋頂
而雲霧縹緲的能高埡口之上 光被八表碑在霧雨中 只剩下一點點突起的痕跡
從花蓮越嶺而來的電塔群 依稀可辨
雲霧中遲遲不露臉的能高主山與卡賀爾山 卻是一路陪伴著我們到了回程半途
下回再來 我會記得早早將它們指認出來

遠遠看見學弟妹們 在雲海保線所附近的崩壁 開始上下找路
直到阿婆如同守護者般 注視著走在最後的阿德 過完了崩壁
古道上漫步的心情 至此才算真正地鬆懈下來

隨著海拔高度下降 針闊葉混合林的針葉樹種
早已經漸漸由鐵杉替換為二葉松
最後也變成了潮濕的中低海拔闊葉林

大紅紋鳳蝶堪稱蝴蝶世界舞孃
翩然拍翅時 有如跳著西班牙舞的姑娘
曙鳳蝶令人驚豔的是桃紅色的身體與後翅

在洋溢著青草香味的空氣中 一路看著牠們追逐翻飛
憑添活潑喜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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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後 斷斷續續連著下了一個多星期的雨
每天清晨 涼爽的秋天氣息
才讓人驚覺 夏日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 逐漸遠離

我笑著跟學妹說:
”能夠在天黑之前離開辦公室 踏在馬路上印著的彩霞回家
恐怕是來到這裡工作以後 最浪漫的事了”

轉眼白晝又日漸地縮短了 天黑之前印著彩霞回家的盼望 是否又要留待明年?
而我們的能安呢? 又將在幾年之後 重新與我們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