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20 09:49:54玉山薄雪草

夏日經典 -- 記觀霧暑期活動「輕輕的走在步道上」 104-7-18~19

午前,我們推斷雨不會下得太久,懶得穿上雨衣,暫且躲在林冠的遮蔽下啃乾糧當午餐,等待雨水停歇。
午後行過榛山溪,幾種蛙鳴聲像無數裝飾音,跳躍在溪水規律吟詠的背景。
才說著前幾年跟隨吳老師夜訪榛山溪的所見所聞,沒想到白晝裡也能有如此多的梭德,或在溪岸跳躍,或在溪水中泅泳。
我們停駐在榛山瀑布上方的涼亭,學習聆聽,領悟甚麼是寧靜。寧靜並不等同於無聲,而是嘗試感受週遭的萬有,感覺自我逐漸消融,深深地浸入了那萬有的和諧。
雨還是來了。 
下雨的時候,大鹿林道西線沿途都是彈跳的梭德。雨水帶來的潮濕,召喚了盤古與梭德,同時也模糊了人與自然的界線,豐厚了我們旅程的喜悅。
這次上山,阿德將七月初工作假期沒做完的最後一階土石階梯完成,我也將那次試圖著手改善的水平橫向步道再次改善。
我看著阿德用那雙好大的手,將每一株小小的台灣龍膽、海螺菊、堇菜、普剌特草、懸鉤子、刺萼寒梅...移植,細心種在階梯間的土壤,將紅榨槭、山胡椒、硃砂根...的小苗、過於茂密的蕨類,一一移植到手作土石階梯的兩側邊坡。待這波雨水過後,會讓手做步道與週遭環境的嵌合更為自然。
我透過反覆試走,回顧自己微小的「成果」,我盡力將路面整得稍平,以埋石駁坎加強穩固下邊坡,為幾根突出路面的樹根墊上一兩塊石塊減少直接踩踏。完成之後變得更為平整的步道,一般人走過,很可能根本看不出我改善的地方在哪裡。
然而,看似平凡無奇的事情,只要堅持地做久了,自然會形成一種價值;它會在世界上某個沒有聚光燈投射的隱微角落,默默地,為自己發聲。
曾聽一位知名作家說,寫作的意義,要看你有沒有讀者群,如果沒有讀者群,你的寫作就沒有存在的價值。這句話曾經一度困擾了我,許久。
如果沒有讀者群呢?寫作就不具意義、就不需要寫了嗎?
他回我說,那表示你寫的不夠好,沒有出版的價值。
我只不過是很喜歡用文字作記錄啊,不管有沒有讀者....。
或許是他的回答太震撼我了。從那時開始,我更明確地以書寫區別寫作。
直到我接觸了反思寫作與敘事研究,書寫的意義,才重現一絲微光。
今年在偶然間閱讀了海德格,適時釐清書寫原已是我長久以來實踐生命、將存在轉化為在世存有的一種實存方式。
無論在每一個生命的場景裡,有沒有聚光燈的存在。
往常節氣【小暑】至【大暑】總是盛夏最熾熱的一段時間。
昌鴻颱風走後的這一週,卻因為低壓帶仍在島嶼附近徘徊的緣故,讓夏日暫且遠離;也讓照不到陽光的雲霧森林底層顯得有些晦暗。沁涼的寒意,透過潮濕的空氣滲透,讓我的手指感覺麻木,反應遲緩,不得不披上外套。

 
趁著晚餐後殘餘的天光,我和阿德想四處隨意走走。小咕嚕說,時間還太早,這時去山莊昆蟲都尚未到位。他的心中,必然浮現了一幅人群散盡之後的夜世界嘉年華。我們順著林道下行至界碑,等待晝夜的交替。
晚間八時許,我因為清晨太早起而需要小歇片刻,小咕嚕則借了燈,和阿德一起循著雲霧步道旁的木棧道下行大鹿林道至山莊。我還記得,他曾經有好幾年的時間很畏懼黑夜,也曾經排斥散步去山莊。這兩年,卻為了能夠看見不同的昆蟲,甘願來回多散步好幾回,也願意走入未知、看向漆黑的深處。
果然沒有失望。大而華美的黃豹天蠶蛾、枯球籮紋蛾,以及,總是帶著羨慕的眼光,聽我說了又說的水溝初遇台灣長臂金龜...。是夜的山莊,盡是中海拔夏夜的經典。

 
清晨四時,小咕嚕的鬧鐘響了三次,父子倆賴床到四點五十分起身,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還小聲地嚷著:糟糕,太晚了、來不及了啦。
我為了早晨即將到來的步道解說,感覺得到些許壓力,就像明知橫亙在前、卻又無法迴避的路障,帶來一種緊張感。然而,我也知道一些通往目的地、恢復平衡的途徑,於是拜託阿德回來後陪我一同進入原始林。

 
我站在管理站辦公室的窗邊,凝視著從昨夜就被燈光引來遲遲不離去的蛾群。黃豹天蠶蛾最多時曾經同時有三隻,枯球籮紋蛾曾經同時有兩隻。燈光早已熄滅了幾小時,蛾群為何仍停留不去?窗外突然跳來一黑色的鳥影,迅速地撿了甚麼去,待我回神,只見牠的嘴喙像夾子般夾起了一隻中型的蛾,鱗翅無力地顫動著,紫黑色身軀,一隻紅色的眼睛與我目光交會。繼而,一隻金翼白眉也從花圃跳上了窗台,牠似乎顧忌著站在窗內的我的存在,遲疑了一會兒,才迂迴地靠近,撿了一隻蛾跳離。後面跟著兩隻同樣顧忌著我,伺機而動的金翼白眉。

 
清晨五點五十分,小咕嚕和阿德回來了,小咕嚕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知道山莊不僅在夜晚的燈下繁華,在陽光越過山稜線、逐一檢視山腹的每個角落之前,群蛾仍像宿醉未醒著、留戀著,捨不得散場的客人。但不久之後,恐怕就要被早起的鳥兒收拾或驅趕。
今天清晨,不僅山莊旁的路燈下棲滿了蛾,小咕嚕還遇上了他念念不忘的高砂深山鍬形蟲。三年多前,我曾經遇過熱愛昆蟲觀察的一個家庭,清晨時在廁所外面發現一隻高砂深山鍬,後來我請他們將牠留在試驗棲地的腐木堆。我當時拍攝的一張照片,讓小咕嚕始終期待著能在野外遇見高砂深山鍬。這個願望,竟然在今晨實現了,想必令他心滿意足。


IMG_7117被夜晚辦公室的燈光引來的黃豹天蠶娥.JPG


IMG_7126山莊附近的長臂金龜.JPG


IMG_7138 被夜晚辦公室的燈光引來的蛾 到了清晨仍宿醉未醒.JPG


IMG_7150被山莊的路燈引來的高砂深山鍬形蟲.JPG



IMG_7152
被夜晚辦公室的燈光引來的枯球籮紋蛾.JPG
 
「走吧!我們去原始林。」
昨日便注意到樹幹上那叢正值盛開、奔放的金草蘭,在晨光彈奏、林鳥鳴唱之中,彷彿聚光燈下的吹奏者,讓周遭草木都成陪襯,相形失色。
循著兩週前的手作石級上行,小心避開阿德在階與階之間仔細植上的小植物。鑽行於這幾年進行調查研究、植樹,隱隱形成的小徑,颯颯行過箭竹林,任憑隔宿的雨水沾濕衣襟,直入一片高大的原始林。乍看之下,植物社會就像我們曾經辛苦爬上爬下調查的檜木林,或者翻遍每一顆石塊的原始棲地,只是它的位置較為寬廣平坦。上一次來,一群人的焦點都在那株樹形奇特的巨大香杉,究竟是一棵樹還是三棵樹?我只想保持警醒地聆聽著,聆聽那片森林之心。
折返時,下方林道已傳來行車聲、關車門聲,雖然藪鳥的鳴唱依然婉轉清亮,我們仍無法否認過度的人類活動必然造成了攪擾。


IMG_7159.JPG金草蘭


IMG_7161.JPG 金草蘭 

 

「輕輕的走在步道上」有兩家人參與,我們得以行得舒緩,談得深刻。
午前,推斷雨不會下得太久,也懶得套上雨衣,我們暫且躲在林冠的遮蔽下啃著乾糧午餐,順道歇息等待雨水停歇。


午後行過榛山溪,幾種蛙鳴聲像無數的裝飾音,輕靈地跳躍在溪水規律吟詠的背景。
才說著前幾年跟隨吳老師夜訪榛山溪的所見所聞,沒想到白晝裡也能有如此多的梭德,或在溪岸一步一躍,或在溪水中泅泳。

我們停駐在榛山瀑布上方的涼亭,眼前的一面翡翠畫屏,就是榛山陡峭一側的山腹,絕壁上只見
負勢競上、互相軒邈的蒼勁鐵杉。我們學習聆聽,領悟甚麼是寧靜。寧靜並不等同於無聲,而是試圖感受週遭的萬有,體認自我的逐漸消融,深深地浸入了那萬有的和諧。

雨還是來了。 
下雨的時候,大鹿林道西線沿途都是彈跳的梭德。雨水帶來綿密的潮濕,不僅召喚了
梭德盤古,同時也模糊了人與自然的界線,豐厚了我們旅程的喜悅。
回程的一段路時常需要涉度水窪與泥濘,然而,期待每一處溝渠或積水可能存在某種生命形式的好奇,似乎不曾熄滅。


IMG_7163 阿德帶小咕嚕和小瑀魚去爬榛山.JPG


IMG_7167森氏杜鵑葉子上的蟲癭.JPG


IMG_7189 榛山溪的梭德氏赤蛙 
正值繁殖季.JPG


IMG_7192 
榛山溪的梭德氏赤蛙.JPG




IMG_7198
榛山溪的梭德氏赤蛙(三搶一).JPG


這次上山,阿德將七月初工作假期的一個小組沒做完的最後一階土石階梯完成,我也將那次試圖著手改善的水平橫向步道再次改善。

我看著阿德用那雙好大的手,將每一株小小的台灣龍膽、海螺菊、堇菜、普剌特草、懸鉤子、刺萼寒梅...移植,細心地種在階梯間的土壤,將自然萌芽的紅榨槭、山胡椒、硃砂根...的小苗、與步道一側過於茂密的蕨類,一一移植到手作土石階梯較為裸露的一側邊坡。待這波雨水過後,將會讓手作步道與週遭環境的嵌合更為自然。

透過反覆試走,回顧自己微小的「成果」,我以埋石駁坎加強穩固下邊坡,
盡力將路面整得稍平,為幾根突出路面的樹根雕出空間、墊上一兩塊石塊減少直接踩踏。
完成之後變得更為平整的步道,一般人走過,很可能根本看不出我改善的地方在哪裡。

然而,看似平凡無奇的事情,只要堅持地做久了,自然會形成一種價值它會在世界上某個沒有聚光燈投射的隱微角落,默默地,為自己發聲


IMG_7052 階梯施作中.JPG


IMG_7059階梯施作後.JPG


IMG_7038種植物1前.JPG


IMG_7212 種植物1後.JPG


IMG_7039種植物2前.JPG


IMG_7213種植物2後.JPG



曾聽一位和我同年的作家說道:寫作的意義,要看你有沒有讀者群,如果沒有讀者群,你的寫作就沒有存在的價值。這句話曾經一度困擾了我,許久。
如果沒有讀者群呢?寫作就不具意義、就不需要寫了嗎?
他回我說,那表示你寫的不夠好,沒有出版的價值。
可是...我只不過是很喜歡用文字作記錄與表達啊,不管有沒有讀者....。
我感覺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或許是他的回答太震撼我了。從那時開始,我更明確地以書寫區別寫作。

直到我接觸了反思寫作與敘事研究,書寫的意義,才透過另外一扇窗的開啟,重現了一絲微光。
今年在偶然間閱讀了海德格,適時釐清了書寫原已是我長久以來實踐生命、將存在轉化為在世存有的一種實存方式。
無論,在每一個生命的場景裡,有沒有一盞聚光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