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08 09:56:59玉山薄雪草

追尋親情的聲與味 101-8-8

追尋親情的聲與味 101-8-8

這個暑假 讀了兩本值得記憶的書
讓我回想起自己溫柔又盡責 而且很會做菜的外省籍父親 以及他那雙溫暖又多工的大手 做出的一味一味好菜

這兩本書 在去年就曾經留意過 只是沒有積極地讀下去 今年又在金鼎獎中相遇 兩本都是文學獎的得獎作品
只透過主持人的介紹 約略知道 跟<<流轉家族>>一樣 同樣是家族故事的追尋 然而 每個家族的故事 又各有各自的脈絡
就在七月下旬進圖書館前 先做功課 查到了它們的架位 趁著去錄音間錄製有聲雜誌後的時間 借了回家


之一 哀戚的尋父記

郝的<<溫泉>>一書 雖然寫的是自己家族的故事 卻又像是一部將自己深深嵌入故事裡面的小說
她一面回溯著自己的童年與青少年時期 縱然不斷遷徙 卻宛如幽禁於晦暗公寓之中的生命歷程
一面尋找著在她成長過程多半缺席 甚且漸行漸遠的父親

在文中 反覆出現天光與暗影交錯的描寫 小說家因為父親死亡 永遠的離去 用書寫 開始這段追尋家族記憶與告別的旅程
而最終領悟"從死亡中孵化出新生...., 黎明繼之晚禱, 黑夜中曙光漸露, 而生命永不止息."

郝的書讀來淒清 讓我格外想念我溫暖的外省父親
他的軍旅生涯 免不了必須時常面對職務調派的選擇 然而顧家的他 除了我小學一二年級時調到新竹當主官
最終總是選擇留在能夠就近照顧我們的台北縣市
除了偶爾因為特殊勤務而加班 或者年節時主官與副主官輪值 他推掉了一切應酬 將下班後的所有時間 留給我們


之二 童年食物氣味的銘印

而我特別喜歡的一本 是<<留味行>> 作者因為思念過逝的奶奶 開啟追尋奶奶流亡足跡的旅程
也讓我聯想起原出身文人世家 家學淵源的父親 卻從高中開始 在戰火連天中努力求學 又頻頻面臨失學的父親
怎樣隨著軍隊遷徙至台灣 從此不得不棄文從戎 開啟一輩子軍旅生涯 父親也有屬於他的流離的旅程

隨書附上的一本小小的冊子 奶奶的十二道菜 裡面竟然有一道"爺爺的手工蛋餃"
和父親過世以前 每年必定花費許多時間 在廚房油煙中 耐心煎著一張張薄薄蛋皮 選上好的豬絞肉為餡
包成一粒粒鼓起如金元寶的黃金蛋餃 如出一轍 只是我們家的吃法 不搭配大白菜煮成湯

我不確定父親煎的黃金蛋餃到底是不是道地的湖南菜? 或是流離遷徙中 曾跟軍旅生涯裡相遇的其他省籍袍澤切磋?
就像我從不知道父親是何時 怎麼學會做這些拿手好菜的? 是只要曾經吃過的就會做嗎?
父親總說 是他小時候 祖母在廚房燒菜時 他就搬張小板凳 站在旁邊看 有一次還從板凳上摔了下來 
只是童年見習的經驗 就能在四十年之後的二十餘年 憑著記憶持續燒出這樣桌桌精緻的好菜 不免讓人驚奇是廚藝的天才!

童年時期的味道 銘印在心 以致於市售火鍋料裡頭那些塌扁的 食品工廠做出的機器蛋餃 我從來看不上眼 不吃也不買
許多年前吃過一次之後 心想著:這哪裡叫蛋餃? 幾乎就再也不看一眼

父親的拿手好菜 還有自己包的手工韭黃水餃 慢慢煨成的香菇雞湯 冬瓜蛤蜊湯 蘿蔔排骨湯 紅燒蹄膀 煎魚(有時是吳郭魚 鯉魚 鯧魚 或黃魚 不管是什麼魚 父親都能料理出一番好味道) ...
荸薺蒸肉丸子 還有過年前一個月自己灌 自己曬的香腸 印象中 餐桌上也時常出現毛豆 只是搭配成甚麼菜 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早年父親還會跟眷村鄰居借一種十分高大沉重的爐子 自製燻臘肉 後來因母親幾度強烈反對而作罷

有時我想 父親每逢過年過節總是這樣大費週章地做菜 忙而不亂地準備著吃食
或許只是以這番安靜的忙碌 努力追想他相隔數十年 回不去的家鄉 與獨力撫養他和大伯父長大的慈愛祖母

食物的氣味裡 是否足以寄寓或召喚他難以訴說的鄉愁?
回憶父親站在廚房耐心燒菜的身影之際 我彷彿也能夠讀出他鄉愁的質地 理解那難以丈量的心裡的距離
(國小以後搬過兩次家 然而不知為何 直到現在 回想起廚房裡的父親背影 浮現的卻仍是十二歲之前 我出生的那個家的廚房)


而<<留味行>>讀到接近瞿的旅程的最後一段 瞿來到杭州 才發現味道出現
原來 流亡了一大圈的奶奶的食譜 仍出自她二十歲以前的家鄉記憶
也使我深信 父親燒出的一手好菜 全憑他十八九歲離家之前 如臍帶般與祖母相連的 故鄉食物氣味的記憶


母親的拿手菜 我卻只記得小時候的一兩道
她會用醬油和薑片 將牛肉 豬肉或雞肉切絲浸過 再用太白粉勾芡 大火炒成一盤 那是我和哥配飯的最愛
印象比較深刻的 還有紅蘿蔔絲炒蛋 紅蘿蔔炒馬鈴薯 母親會炒到紅蘿蔔熟透 連沙拉油都染上漂亮的橘黃色
只是後來隨著父親過世 她做菜的風格也變了 再也不煮那一味

而後 隨著步入耳順之年 牙齒動搖 而又添了兩個年幼外孫 母親習慣將絞肉醃過蒸熟 適合剛長牙的小兒 自己也省去咀嚼功夫

大學時離家 開始在學校餐廳搭伙 口味較偏我所陌生的客家族群風味 或許是與過去熟悉的口味驟然斷了聯繫
從此我變得不太重視吃食 餐餐只求吃飽 不再講究味道
現在雖然幾乎天天下廚 卻也只注意營養均衡 不重視食物的口感與氣味
有時咕瑀兄妹還會邊吃邊抱怨五穀糙米飯和燙青菜過於清淡
不免惋惜我和哥沒能把握大學時代學會父親的巧手與廚藝 他就已離我們遠去
孩子們記憶中好吃的味道 就自然烙上母親和婆婆的家常菜了

 

嚐到某些食物的滋味或口感的片刻 宛如能短暫陷落過往時光夾層 總讓我特別地想念父親

正在讀郝的"尋父記"時 一個週六我們回台北娘家 晚餐的餐桌上 是兩大鍋苦瓜雞湯和金針排骨湯
習慣自己一人獨居之後 為了避免剩菜不好處理 即便我和哥兩家人都回來熱鬧 母親仍舊習慣這樣料理食材
那天 母親在湯裡放了一種市場買的大丸子 我撈了一顆 咬了一口 發現脆脆的 竟然是包了荸薺!

荸薺是我印象中獨屬於父親的口感與味道
一顆顆小小黑黑的荸薺 捏在指尖仔細削皮 再用菜刀耐心切碎 混入絞肉當中捏成肉丸子 用蒸盤蒸熟
荸薺碎粒平衡了肉食的葷腥與黏膩 嚼起來清脆的口感 是夏日獨有的爽口 一如父親性格的沉穩與細膩

母親煮在湯中的大丸子 竟如同自時空縫隙瀉落的一點點粉屑 線索般足以引我回想起父親願意花時間製作的手工菜

有時 我會一時興起 跟兩個孩子形容他們外公做菜的樣子 一面在抽油煙機轟隆響中 專注地忍耐著鍋爐邊的高溫 一面嘴巴碎碎吹著氣 彷彿這樣就比較不怕燙
孩子們儘管覺得我說的好笑 卻對已經過世二十年的斯文外公 沒有絲毫記憶
我想 倘若父親還在世 恐怕這兩個外孫 一天到晚要黏著他燒菜 做蛋餃 包水餃 粽子吧

 

父親過世於我大二結束 升大三前的節氣<大暑> 然而發病時間是一個半月前的端午節前夕
那時我正逢期末考 工學院的大二課業很重 留在新竹專心溫書
考完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回家 始終沒有聽到父親溫柔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哥才告訴我是父親病倒
問到當日細節 約莫是那天因端午佳節將至 父親如往常親自跑了市場兩趟 買了一干雞魚菜肉之後 再出門添購粽葉和十斤糯米 準備包粽子 不知為何 雙腿竟逐漸無力行走
進醫院檢查之後 始知是惡性腫瘤已壓迫運動神經 從此父親就不曾離開病床和輪椅 直到逝去
事實上 病兆出現 很可能就是好幾個月前父親突發的背痛 只是當時我們全都輕忽了 以為只是落枕或扭傷 並沒有積極找出原因 尋求治療

母親描述起來總是夾雜著埋怨 指陳父親明明身體不舒服 還因為節省 寧可跑去大老遠的市場買菜
以至於 發現雙腳逐漸力不從心的父親 當天究竟如何回到家裡 始終是描述的缺口
事實上我約略明暸 跑去大老遠市場採買 那是喜愛做菜的父親一點點的堅持和講究

父親離去之後好一段時間 那厚厚一大疊預備包粽子的粽葉和十斤糯米 一直擱置在原處 彷彿帶著那未完成的 尚未及散發竹葉香浸和著糯香的心願
我想 那是父親預備為我們做的最後一道菜吧 用來迎接他剛從期末考解脫的兒女 只是他可能也沒預料到 那是未能完成的最後一道菜 也是最後一個端午節了

相隔二十一年 我已經回想不起後來粽葉和糯米是怎麼用掉的
然而 每逢端午節 我的腦海仍能清晰浮現那一大落尚未拆開的粽葉和十斤沉甸甸的糯米
如今為人父母的我 似乎更讀得懂父親尚未動工的食材 仍殘留著的一種心的溫度
 

瞿在小冊子中提及 家人會以動手做一樣道地的 具有特別意義的菜 紀念某一位逝去的家人
那麼 我和哥也開始分頭研究 認養父親的菜餚吧!
是否還有可能在食物的氣味裡 我們重新認識 貼近父親 得到新的理解?

 

相較於郝的"尋父記" 尋得的 總是陰暗 冰冷 破滅的親情 直到她決定 讓自己的生命裡有光 才真的出現了光
瞿的留味行 充滿情味 儘管同樣是因奶奶過世開始的追尋 尋得的 是自身的領悟 也是溫暖處處

剛好趕在父親節這天清晨 讀完這兩本書
寫下充滿聲音與氣味的讀書筆記 也追想我盡責又顧家的溫柔父親
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 我也為了追尋父親留下的食物氣味 或者口音的蛛絲馬跡 而決定為追尋家族歷史 放手展開屬於自己的流浪?


<<留味行>>書摘:

序章:

"歷史會讓人記著 人類拖著影子往前走 踩在腳下的都是歷史 但更多時候歷史不存在"

"但終究旅途並不是為了尋得那面鏡子....慢慢懂得了 走在旅途中你就已經入夢 成為鏡子裡的影子 成為古老故事的一部分 你是故事的延續"
"生死不是兩界 而是一條線"
"然後你會明白這不是為了思念 而是告別 在夢中的鏡子重新認識老人以及那整個屬於她的時代 好好記住 然後說再見"

第一章 上路去:

"童年的色澤 是努力去追想就會閃逝的顏色 你無法指認 只能任由小事在腦海漂浮 難以捉摸"
"等我學會了剪接 發現記憶是能夠捉摸的 在剪接軟體裡 聲音影像文字都可以重新鋪排
如果巧妙 記憶會閃爍發光 與心中的頻率共鳴貼近 人們的情感獲得一點點釋放 遺憾可以少一點"

"雖說流浪 又要計畫 這真是個需要用智慧琢磨的微妙意境 每個申請者都在計畫與非計畫之間陳述想出走的真實期盼"

"如果都市的生活傾向潔淨 是在累積人生中清潔用品的劑量 追求深層的 全面的潔淨... 那麼 旅行就是重新定義骯髒的過程"
"你總是髒的... 你卻有種乾淨氣質 因為穿越時空 心裡會開始清明 背包內全是髒衣服... 但煩惱留在台北 那混了一切的一切"
"如果幸運 旅行可以把心洗過一遍 在路上手指甲縫隙總是黑黑的 這樣的指頭撫過書頁文字 會讀出句子新的感受"

很欣賞這段關於旅行的詮釋 一如長途山行 適應之後 疲憊的形容之下 煥發的清新

"誰不是出來散心的呢 在原處沒有出口了 都想要找個機會衝出去 到哪裡都好 只要心放得開 你就可以放下一切出去"
"原本害怕路上都是陌生人 走出去才會知道其實都是同路人 我們心裡都缺了一口 也只有旅行時 容易承認那缺口
給自己也給缺口足夠的時間閒蕩 可能再度勇敢起來"

第二章 歷史之地:

作者談到"鄉音這件事"

"童年熟悉的聲音決定了鄉愁的質地 大部分的人都有實質的故鄉 是一棟老房子 一方田地 或是一棵老樹"
"對我而言 老家就是奶奶 她代表了故鄉 那混雜了上海 四川 新竹眷村 以及所有她曾經待過的氣氛"
"聽覺和味覺有點像 都會勾喚記憶"
"父輩之間有只屬於他們的記號 那也是時代加在他們身上的記號 口音"

這件事 我也有極深刻的記憶 遇見老鄉 父親會轉換成一種鄉音濃重的腔調說話

"老人家的過去像永遠在書架上的<<追憶似水年華>> 我們每次翻開總是在不同的頁數 每次閱讀也都不長不久
每個人翻到的都是不同版本 卻沒有人想完整從頭讀起"
"老的人會離去 留下老故事 給年輕人當作故事書看 知道我們之前的人是怎麼走過來的"
"才知道所謂的一家人 其實是一種組合"
"一家人都來自不同的地方.... 我探尋的並非一方裝在玻璃瓶中的泥土 而是一連串歷史巧合產生的時空組合"

"帶著奶奶的口述歷史這組私家拼圖 沿路又撿拾更多不曾熟悉的歷史拼圖 ... 收的越多 旅途走越久 拼圖會自動浮現新的樣貌
你才知道原本以為遙遠的國家歷史其實都與自己的時空位置只相隔數個拼圖片"
"順著家史的拼圖走... 逐漸知道你是流浪在少數人操縱的歷史版圖之上 權力決定了庶民的命運 造成如此大規模的遷徙
讓人無法再返出生地 親人分隔數十年"
"我很珍惜這樣一本在歷史洪流中只能算是一片羽毛的私家口述歷史 因為使我產生疑問
心裡不產生疑問 不會想知道更多 不用腳去走 也就無法丈量出祖輩流亡半生的心裡距離"

我想 在非文學類得獎的<<流轉家族>> 泰雅公主媽媽嫁給日本警察爸爸 在台灣與日本開枝散葉的故事
也像大歷史框架下的一片羽毛 卻是同樣寶貴的私家口述歷史了

"我來到了奶奶提過的建築 感到實在 又因為甚麼都沒留下 而感到空虛 同時感覺實在與空虛 是很荒謬的
我看到了想看的土地 建築... 卻甚麼也沒看到 我的眼睛看著七十年後的現代風景 腦中上演七十年前的沒頭沒尾故事
我很高興 同時很悲傷 在這裡接近了年輕時的爺爺奶奶 又在下一秒的現實中遠離他們"

"我沒有穿越時空 是時空穿越了我 讓我同時存在不同記憶..."
"我處在時間感並置的狀態 感官支離...."
"但隻身進入歷史現場的瞬間 太多故事與現實交疊 你知道與不知道的片片段段有如萬花筒游移切換...."
"一人走入歷史 又悄身出來 時光悄悄扭轉了心弦的角度 彈撥出的聲音使人理解了過去"
"看見前人的來時路 過去所知的故事在眼前突然延展大開 變得更深更遠更立體 好多細節都向你綻放"
"也許是在親臨前人舊地的時候 是這趟旅程首度正面撞上奶奶所描述的故事現場 在那一刻瞥見了一連串大小歷史的切面"
"我不僅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也確實看到時光的消逝 那淚水並不是憂傷 而是一點一滴的開始理解"
"我在時空中捏著一條虛擬的線 飄忽地前進"

這幾段隻身走入歷史 穿越著交疊時空的感受 十分誠懇動人

"我們都愛那些老宅子 因為有古老的味道 可以給我們一些現實之外的想像...
但真正鋪墊在影像下面的故事 有時候卻是消淡如絲的一股輕煙"
"我有如此緣份可以輕觸她的手 叩問她身上流轉的歷史痕跡 即使老人已經雲淡風輕
這些半透明的歷史連結依然畫出了一幅素描 看到了一個大故事回身時最後的背影"

第三章 沿江而下:

"二十六歲的他只是跟著機運走 並不知道這一個身份轉變牽動了此後一家族的命運"
"爺爺總在大事發生前一刻 先站上浪頭往下一城去 簡直就是站在歷史浪潮上的渺小生命 跑慢一步 就會被戰火暴力捲進去"

"在所有偶然與機遇中 最幸運的結果 躲過了極有可能發生 卻沒有發生的悲劇.... 爺爺因為種種細微因素 命運有了這樣的發展..."
"城市是老的 屋子是老的 人卻是流動的 時光也是 而我在這層層疊疊交錯之中找到了爺爺的一小段模糊的故事 ... 這也是我們從未謀面的祖孫第一次單獨相遇"

"她(奶奶)年輕口味的養成 我因為到了浙江漸漸知曉...這一整路的追尋有了逐漸清晰的答案...
奶奶主要的食單是一封家書 不會寫字的她日日做菜與故鄉安靜連結"

我想 我的父親也是 每逢過年 端午節 中秋節 中元節... 父親從清晨出門買菜 又在廚房裡忙了半天一天
堅持的祭祖習俗儀式 只是一封封遙寄的家書 與遙遠的故鄉親人連結

第四章 回家:

"她的故事組成了我的童年"
"這一路我追尋的是她的故事 其實也在追念童年"
"在故事接著故事裡 屏除了時空隔閡我們重新相處了一回 我想用新的足跡把那一步沒有到位的和解之路完成"

父親的故事 也組成我和哥的童年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尋著一點蛛絲馬跡去追索?

"因為明白失去是恆常 於是開始退讓試著不去越界踩線 感情板塊挪移 家族界線重新定義"
"原本感到儀式的消失 卻意外在紀錄的當下略懂得儀式的意義 到底是消逝還是新生... 生命來去總是重新組織我們的記憶 和理性之外的感受"

我懂得瞿奶奶遵守的祭祖儀式 因為父親以前也是這樣行禮如儀 父親過世以後幾年 儀式也迅速消逝了 徒留懷念

後記:

短短幾頁後記 卻是我讀來分外有感覺的一段文字

提到食譜小冊子時

"很多事情最後都會回到初始的原點 一個心意剛剛萌芽的樣貌 再繞回你眼前 讓人照見自己
經過將近十年延宕 那個想像竟然變成實際的面貌出現 此時已過萬重山 能夠帶著一切變化回到原本的心 是一種福氣"

"她入夢的機率變少了 我明白時間到了 透過旅行與書寫漸漸長大 有了新的方法記憶過去 奶奶也放心走了"

這段讓我想起曾經寫過"離站之夢"這個發生在自身的故事 http://mypaper.pchome.com.tw/wymeng/post/1311806797
父子倆在最後一次離站之夢 走完了那一小段走了三十年的和解之路 彼此終於來得及在火車離站的那一刻 眼神交會 揮手道別
後來父親也很少再進入我和哥的夢
他知道 我們真的長大了

"...出去前後變了嗎? 旅行的人彼此詢問 留在原處的人也問 回到生活 一切都變了也一都沒變
在離去與返回這段缺口改變的人事物 並沒有因為你不在而強度削減
而獨自行走時的歷程 對別人來說也都是缺口"

"旅行或寫作 都只是為了拖時間 拖慢人會淡忘的慣性 想讓自己多知道一點祖輩的過往 能夠記憶深一點長一點"
"旅行過程在東張西望 希望吸飽了故事 帶回家蒸餾出幾滴陳釀 寫作的過程中 也是東張西望 只要看到一丁點相關的書籍 故事 照片...."

如此精準地 寫道我對於旅程與書寫的領會 深感認同

"人能夠與更大的歷史譜系連結 意識到時間空間中自己渺小的位置 再回到現實生活的小世界裡...
最大的變化 就是接受了死亡也是自然 在旅途中放空之後 終於心裡空出空間 能有餘裕地看待這些原本自然的事情"


"關於我想說的生命 是因為有種切膚之痛 那人不是因為死而消失 而是我們看不見"
"所有片片段段 路上的 過往的 新的老的記憶 都重組交織被書寫成新的故事"  

"彼此都在流浪 親之再親 都只擦肩而過"
"在更大的時間裡 一輩子的相處也只是擦肩 我們先來後到 都是旅人 而我的旅行與書寫 無非就是想延長這擦肩的細節與感受
如果幸運 有人讀了有些感受 也回去珍惜自身的擦肩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