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碎邏輯 101-2-29
二月二十九日給我的感覺,確實就是二月份憑空多出了一天。
提醒了我,此時此刻,正值有三百六十六日的閏年。
連續假期在觀霧值勤三天,窗外且風且雨、既濕又冷,一派翳霧灰濛。
彷彿是雨霧,將整個世界的色調悄悄地抽取了去,僅餘灰階。只在雲霧短暫開綻的霎時,瞥見它,框出一幅返還了色彩的山景。
這樣的日子,合宜做些單純的事情、單純地思考。
閉館後的時間,我多半仍在思索老師交待的光源與暗影、色彩如何再豐富、水珠的細部刻畫、背景留白的表現、以及整幅畫面的乾淨…,該如何,在鉛筆沙沙摩挲著畫紙時,展現。
回想這段習畫的時日雖然短暫,對我而言,卻是一段擊碎邏輯的過程。
使得原已慣常用字詞表述達意的我,重新尋找觀看事物的方式。
摸索光線帶出的層次,對於色彩元素與組成的認知,學習看見暗影,和關於對比的領會。有時,如同在一片雪原上,艱辛地蹣跚學步。
甚至因此極少再透過相機鏡頭觀看世界,有時也暫且減少文字間的耕耨。
只透過雙眼,尋找真實、發現美。
昨晚,阿德看過小咕嚕的週記後,覺得好像只是用語句的堆棧,將作業本的格子填滿,不夠切題、理應重寫。並且建議他,往後類似作文的功課,可以帶回家後再做。畢竟在課後照顧班的環境比較吵雜,不容易靜心、構思好的文句。
剛開始,小咕嚕看著爸爸,難掩一臉失望的神情,因為小朋友是最不喜歡擦掉重寫的,他希望爸爸只幫他擦掉幾句就好。但是阿德和我跟他討論、分析了週記的內容:插圖的部份看起來很精采,而文字的部份敘述得很平淡,幾乎看不出重點,並且與主題明確的插圖畫面,也沒有明顯的關連。
在我們散步出去買麵包的路上,我跟他討論了他原想敘述的全部內容。
當他口述的時候,內容遠比寫在紙上的精采豐富,他的問題,很可能是在有限的方格。我建議他,如果篇幅有限制,哪些部分是他想表達的重要亮點,可以用較多的詞語強調;而哪些部份,可以簡述甚或省略?
回到家之後,小咕嚕希望週記寫完還留有一點時間進行他心繫的科學實驗,於是迅速坐回大餐桌前,拿起鉛筆、重新開始。
剛開始,他還會嫌小瑀魚在近旁嘰嘰喳喳地講話、干擾他;然而,當他進入全然專注的時候,妹妹也打擾不了他。他想寫的文句,飛快地駕馭著那支鉛筆,逐漸溢出了原有的格子,精采的形容與佳句,也出現了。
晚一點,爸爸重看過小咕嚕新寫的週記,也忍不住稱讚了。
這讓我想到畫畫課改畫時。
老師有時會建議我們把畫不好的部份洗掉重畫;有時會用一個很深、很鮮明的顏色,一筆幫我們點上去。就像引導我們跳脫出原來被限制住的思考框框;或者跳出原已習慣的框框,重新思考。
某些時候,畫面需要的是留白;而某些時候,背景卻又要緊密得幾乎沒有空隙…。
有時,我們需要明與暗的強烈對比;而有時,卻又要模糊掉某些過於銳利的清晰…。
痛苦的,或許是「敲碎」之前的一瞬「捨得」。
清晰與模糊、重要與次要,方能呈現;某種層次與景深,也才得以鋪展開來。
[補記: 畫畫課結業式]
2/18~19最後一次的畫畫課,我後來還是排除萬難,上山去了。
雖然放棄了期待許久,也很想參加的喜願麥田音樂會;雖然我的水彩作品跟大家的突飛猛進,差距仍遠。
然而,能在台灣胡麻花、緋寒櫻和台灣檫樹相偕盛開的早春到觀霧上畫畫課,
我已萬分滿足與感謝。讓我在回到山下後的子夜,依然不斷回想、感動得難以闔眼。
或許是我已經太多次不曾參與畫畫課,對於大家的作品印象,仍停留在前三次,初學時的水彩畫。
午後,其他志工大哥大姐在老師面前攤開畫作,才知道從去年六月份之後,每個人在水彩畫的表現上長足的進步。用色的鮮豔大膽、強烈的明暗對比,是一種蛻變後展現的成熟。
像是宏哲大哥與鳳嬌姐伉儷全用筆觸畫的雲海、鳳嬌姐的蘭花、棟臣大哥的水彩大霸與鉛色水鶇、淑玲姐的玉山石竹與蘭花、徐處長的森林與棣慕華鳳仙花、瓊珠姐的色鉛筆大霸…。
而鳳嬌姐有一張從六月中旬開始畫的樹葉,片片顏色鮮豔,靈動的影子,看來詩意鮮活。它不再只是一張樹葉的練習作,而是一幅畫,一首詩。
有幾位大哥大姊分享說:之前畫得不夠滿意,不是反覆洗掉、再重畫,就是拿新的紙、畫了兩三張。
時常拿筆練習、敢下筆,才能摒除恐懼,從中尋找到從容。
凝視著大哥大姊們每一張用色鮮艷、對比強烈的作品,都令我久久無法移開目光。或許是深受感動吧,當時也忘記應該用相機留下志工大哥大姊們作畫中專注的神情。
隔天早晨在生態中心門口合照時,我的畫被一陣強風翻落水池,浸泡在引自檜山的溪水裡。當初因為書局沒有博士紙,買的是一種質地更厚、吸水和吸色很深的布紋水彩紙。剛開始練習畫,都會因為水彩乾了之後,跟我當初畫下去的顏色有些不同,以及畫不好想洗掉重畫的時候,又不容易洗掉顏色,而感到十分困擾。沒想到浸水之後,水彩並沒有暈開或掉色,反而像是得到檜山溪水的加持,顏色顯得更為鮮豔。
平時的我,是非常難得像畫畫課當中那樣,說那麼多的話、笑得那麼大聲與開心的。然而,因為我們這群樂天的志工大哥大姐,時常一面作畫、一邊說笑,我也不知不覺被氣氛感染了。
回到山下的週日晚上,仍一直回想著大家精采的畫、笑聲、專注畫畫的神情。這段時間,將是志工生涯非常美好的回憶。
IMG_0966-改畫中的琬瑜_鳳嬌攝.JPG
DSCF9083老師修改過的_朝顏.JPG
DSCF9085老師修改過的_寤寐的榛山.JPG
我也將一張已經以鉛筆素描草稿的櫻花和果實攤開,開始著手第一張色鉛筆練習作。
有的時候,我遲疑、卻步,不敢下筆畫,是擔心自己一動筆,就不小心將那幅畫面,畫難看了,破壞了自己初次看見那景象時,久久停格在心中的美好。然而,志工大哥大姊們的經驗分享,卻讓我深受鼓舞,也更有嘗試與改畫的勇氣。
DSCF9087櫻花_畫畫課後到服勤前一天畫一半的色鉛筆small.JPG
DSCF9093櫻花_在觀霧服勤的晚上加水珠和背景small.JPG
DSCF9141櫻花_回家後_微修水珠及背景的葉影花影small.JPG
(觀霧室內光線較亮 拍照色彩較鮮豔; 而家中的光線下拍照稍顯黯淡)
[後記: 關於水滴、與櫻花的小故事]
這幅色鉛筆參考的原圖,是前年四月中旬,阿德在雲霧步道拍攝的相片。這段時日裡,我幾乎每天,都花一些時間,與它對看。
捨不得上顏色的原因,或許就像初見二葉松初生雌花的粉嫩,隨著畫面開展,一份十分清新的美好,如一線晨光拂面;深怕自己笨拙的筆,沒有辦法呈現出步道上的小角落,春天悄悄賦予的那方靜好。
開始下大雨、打春雷的那天早晨(2月24日),靜靜看我畫了幾天的阿德,突然說起他對於水滴形狀和比例的看法,教我去庭院門前,仔細觀察葉尖將落未落的雨珠。並且跟我分享了一段他決定將這張畫面定格的小故事—
二月盛開的緋寒櫻,到四月〈穀雨〉時,都已掛著滿樹接近成熟的果實。
僅餘這一朵,遲至暮春,獨自盛開,上面還停著一隻訪花尋蜜的螞蟻。
因而拍攝下這幅,同時有櫻花、有櫻花果的難得畫面。
而快要滴下的水珠,是根據畫畫老師陳導的建議增添。
瓊珠姐大方提供一張掛有水珠的相片讓我想像及參考,小咕嚕、小瑀魚和阿德都分別獻上了他們對於水珠形狀的觀察和想法。
我想,或許就將這幅畫命名為〈慢熟〉或者〈遲〉呢?
在許多事情上面,我也是屬於慢熟、慢熱的類型,也包括這段參與畫畫課的歷程。
最後一次畫畫課,當許多位志工大哥大姐,幾乎都進入熟成的階段;我好像尚未進入狀況,才剛剛開始準備綻放呢。
也許,我就是最最慢開的那一朵、緋寒櫻。
DSCF9147色鉛筆加水_玫瑰與山茶花的花瓣.JPG
DSCF9150色鉛筆加水_玫瑰_山茶花花瓣與五色鳥.JPG
這幾張,只是剛開始練習的色鉛筆加水。3/4那天在新北市的書局看到一本水彩色鉛筆的書,於是撿拾了鄰居剛謝的花瓣,用咕瑀兄妹的圖畫紙,著手嘗試看看。
這兩天晚上 也讓小咕嚕和小瑀魚玩玩看色鉛筆加水的效果
Just for fun!
DSCF9153咕嚕畫的_穿盔甲的狗狗_色鉛筆加水.JPG
DSCF9158瑀魚畫的美人魚_色鉛筆加水.JPG
DSC_1068畫畫的琬瑜_small.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