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大暑 慢行於郊山
一段橫亙在深坑與木柵之間 做為台北縣市自然邊界的山脊
覆蓋著蓊鬱綠蔭 盛開的白鶴蘭與鮮豔的野薑花果實 導引著孩子們 進行林間的 小小探險

---

過了七月中旬 時序的運行 進入大暑 一年當中最燠熱的一段時間 就快要過了
  
阿德和我閱讀了劉克襄老師的新書"十五顆小行星"
在"家山"這一篇章裡 他提到台北近郊的淺山 深坑猴山岳 炮子崙聚落 以及最偏遠的一戶人家-林家草厝
那座山間草厝十分特殊 阿德也以書上插圖與口述 說給小咕嚕聽 並從網站上找到地圖與紀錄 啟動了這次的山行旅程

從深坑 炮子崙步道口出發 拾級而上 穿行著墾地 闊葉林與竹林

根據以往的經驗 夏日裡低海拔的山行 對孩子而言是最為辛苦的
幸而昨日的悶熱 化為一場浴洗山間的午後雷雨 雲層仍顯厚重 空氣中散逸著一股雨水滋潤過土壤的氣味
已過了小暑前後毛蟲的大發生 也不用提心吊膽 時時戒備著空降的"奇兵"

我偷偷望著小咕嚕 一頭黑髮一下子就被汗水浸濕得像剛淋過一場大雨 心裏思索著一些足以鼓勵他的話語
然而 他似乎比去年夏天變得更穩定且成熟了 雖然頻頻拉起衣領 擦拭著額頭和順著臉龐滴下的汗粒 卻沒有一句怨言
並且 隨著一座大樹根處三塊石板堆成的小土地公廟 一隻揮舞著鐮刀的綠色螳螂 以及一路上許多青花瓷碗碎片的出現 開展著他自導式的旅程

山徑穿行著闊葉林蔭 廢耕地 傾圮的古厝 民宅 竹林 菜園...盡頭能展望觀音山與大屯火山彙 經過一座涼亭 接上產業道路

小咕嚕已經揮汗如雨 

我和阿德都覺得螳螂的動作和表情 某種程度上 跟人類十分神似 

砲子崙步道蓊鬱的森林 

許多青花瓷器的碎片 散落在泥土和草叢 

一隻弄蝶前來吸取阿德皮膚的汗水 補充礦物質

炮子崙廢棄的古厝

父子倆站在錯落有致的石階頂端

炮子崙步道頂遠眺台北都會

---

往猴山岳登山口 林家草厝與茶山古道 就在過產業道路不遠的前方 從這裡起步的山行者較多 大部分的人都選擇左手邊寬平的路
我們選擇右上 較少人走的小徑 這一抉擇 將自己投身無邊綠意的浸染
讓我聯想起詩人 Robert Frost "The Road Not Taken"的詩句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父子三人山行的背影是我心中最美的一幅山畫

我們選了一條較少人走的山徑 風景因而有所不同

---

一路上只遇到幾位下山的人 見我們帶著孩子 總說路徑很陡 要拉繩子 並不好走

沒想到 小咕嚕竟然很樂天地說:"哇~ 太棒了! 我最喜歡拉繩子的路 我可以想像自己是消防隊員和救難隊了!"
小咕嚕的聲音很有感染力 本來小瑀魚還偶爾嘀咕著爬山好累 隨即竟能提振精神
跟隨著小咕嚕發現灶碼蟋蟀的喜悅 一路走一路撿著鮮豔的榕樹果實...並且真心享受援繩上攀峭壁地形的旅程

接連著好幾段 在糾結的樹根 凹鑿的石壁邊緣 攀繩而上 兩個孩子都沒有說難喊累
很開心地一路玩到山頂 幾位從另一側爬上來的爺爺和伯伯 都對小咕嚕和小瑀魚稱讚不已

猴山岳前鋒有著絕佳展望 山頂歇憩 小瑀魚還一直打趣說: 爬猴子山 就是要在山頂上吃香蕉!
 

小咕嚕發現一隻灶馬蟋蟀

榕樹果實也是小瑀魚的珍藏

小咕嚕小瑀魚對於困難與挑戰 展現著勇於嘗試的樂觀與自信

---

沿著稜線續行 途中山徑叉路縱橫交錯 通往貓空 指南宮 二格山...
 
稜線上頭 墨綠的林蔭底下 許多雪白的蘭花盛開著 印象中 應是白花根節蘭(又名白鶴蘭)，
每一串花序 像是一群頭頂白色大草帽 繫著一致的橙黃色領結 身著雪白喇叭褲和喇叭袖 在林間翩翩起舞的小仙子

野薑花謝了 結起一串串又綠又橙的果實 讓我回憶起小咕嚕曾在山徑上拈著一串野薑花果實當他的"汽笛" 那已經是將近三年前的事了
小瑀魚也喜愛野薑花果實 小咕嚕很疼妹妹 就幫著她一起採集

白花根節蘭又名白鶴蘭 像戴著白色大草帽 繫著橙黃色領結 身著雪白喇叭褲和喇叭袖 在林間翩翩起舞的小仙子

 

小咕嚕和小瑀魚也喜愛野薑花的果實

---

稜線下到鞍部 我們開始一路往下鑽進樹林 往林家草厝
先經過一處廢耕的茶園 繼續下行 又經過一間砂岩與土磚蓋的廢棄古厝 來到林家茶園的邊緣 看見林家茶廠的屋頂
幾位大小孩蹲在山溪的溝邊玩著

茶廠屋外曬著幾盤手工採的茶心茶 屋子內外都有休憩的山友 林婆婆(清裕婆)熱情招呼我們進去一起用餐
阿德跟林婆婆閒聊時 林家爺爺開始收起一盤盤晾曬的茶 小咕嚕和小瑀魚則跟著一對哥哥姐姐玩在一起 隨他們去田邊的水溝撈田螺

林家手工採的茶心茶

 

林家茶園與茶倉

---

午後離開林家茶倉時 繞經慕名已久的林家草厝側邊 屋牆基石是約半人高的砂岩石塊 上堆砌土磚 最上面覆蓋一層一層的竹架與曬乾的白茅草
石槽中放滿了新鮮綠竹筍 浸泡著沁涼的山泉 草厝週遭 彷彿與世界的運轉存在著一個時差 停留在六七十年至一兩百年前的光陰

離開草厝的小徑穿出樹林 迎面是一片開闊 一大片稻穗飽熟的金黃色梯田 雖然先讀過'家山'那篇文字 我仍無法忘記那第一眼讓我有多感動
林家三位爺爺仍採用自行育苗 第二季休耕的方式耕種 讓土地自然恢復生機 在山間的梯田與茶園 過著與自然和諧共處的農耕生活

 

林家草厝

 

雖然先看過書中的文章 穿出樹林 乍見座落山間的水稻田時 仍油然而生一股無以名狀的感動

 

林家的水稻梯田

---

循著茶山古道下山時 方才在林家茶倉用餐的一位老爺爺 一拐一拐地和我們一起走在下山路途
他說 與林家相識大約有十幾二十年了 也與林婆婆過世的婆婆是老朋友

老爺爺年紀大了 行動雖然不再矯健 但是耐力仍佳 小咕嚕和小瑀魚非常喜歡爺爺 一路上一前一後地跟著爺爺聊天
爺爺山林知識豐富 也觀察細微 不時與小咕嚕和小瑀魚分享他的經驗與覺察 我們一起走到茶山古道出口 接上產業道路 才依依不捨道別

阿德走到炮子崙步道口開車 我們在茶山古道出口等待 沿著產業道路出去 又遇到爺爺正往公車站的路途 於是邀請他上車 順道載他一程
爺爺在和平東路口下車時 跟熱情的小咕嚕和小瑀魚道別 他過了馬路 仍一直回頭頻頻跟我們揮手
我們都很感動 覺得這是稠密卻冷漠的大都會 難得的溫暖人情!

 

小咕嚕和小瑀魚跟著一位林家的舊識 一起走茶山古道下山 

---

充分勞動後的下午 我和小咕嚕擠在一張小床 對沉重的眼皮 逐漸失去招架之力 本來一起擠在小床上的小瑀魚 不知為何獨自摸出房間

夢寐邊緣 我聽見她用甜甜的聲音跟她外婆說:"去爬猴子山太好玩了!" 小瑀魚因為這次猴山岳之行充滿興味與挑戰 而更喜歡爬山了嗎? 外婆又接著問她 那下次要不要去爬"大象山" "獅子山" "老虎山"和"花豹山"?  小瑀魚興致高昂地問答 又愉快應允 知道母親如此向小瑀魚介紹了四獸山 不覺莞爾

我們一家人對於山行充滿著童話式的想像 難道也源自一種遺傳? 快速墜入夢境之前 腦海釋出了這個有趣的訊息

 

後記: 在此摘錄Robert Frost完整的詩句

The Road Not 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