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 ?

五月份再上觀霧 晚間九點以後活動的蛾種類比起四月中旬更豐富了
雖然我無法確定是跟月份 時序的運轉有關 還是與這兩日間 天氣即將變壞有關

夥伴們在晚課結束後 巡視著遊客中心門口燈下的紅磚地面 洗石子牆 玻璃門 金屬門框.... 任何可能的角落
對於蛾類低調 卻不失精緻與華麗的鱗翅 不斷發出讚嘆 驚呼聲此起彼落
不時有不曾見過的新種類飛撲而來 撞上我們的臉 手背和外衣 我想 有極大可能 我們是碰上了芭樂形容過的"蛾雨"?

進入管理站 又繼續搜索著樓梯間的牆壁 二樓客廳 宿舍的落地窗 白牆.... 夥伴們的熱忱不減 樂此不疲

就在白邊魔目夜蛾伏著度過生命最終的那個電視櫃上 來了一隻像極了牛奶與巧克力配色的蛾 同樣伏在那兒 一動也不動

我想它是不是死了呢? 二十分鐘後 再二十分鐘... 直到隔天早晨...仍在那兒 我忍不住用手指頭撥弄牠 牠受不了騷擾 終於不情願地移動了六足
牠為什麼停在這裡不走? 是跟白邊魔目夜蛾一樣 等待著生命的最終嗎?
同樣的疑惑在我腦海盤桓著...

直到閱讀了"森之言葉"的其中一章

演化在蛾類身上 展現了各形各色 多采多姿的變異 以及讓人嘆為觀止的繽紛手筆
牠們以鱗翅上足以融入週遭環境的迷彩 避敵欺敵的花紋 以及各種怪異的身體形態...呈現
也長出了天線般 造型多樣 嗅覺靈敏的觸角 攔截空氣中的氣味

大型阿生形容著 蛾類在演化中 更以不可思議的身體構造 選擇在牠們生命進化後 最後的十分之一時間 盡情地發光發熱
而且強調此生唯一的追求 即便是進食的能力 都可以捨棄--

"有不少蛾類成體是不具口器的 牠們只在幼蟲階段進食 成蟲長出能夠飛越障礙的翅膀之後 不飲不食 生命最重要的事 就是找到另一半"
"牠們追求愛情的執著難以想像 那是癡的極至"
"演化真的很不可思議 竟然有物種發展到如此極端 用沒有口器來宣示牠們的執著"
"無法想像 生命階段中不吃不喝的身體狀態 牠們明白交配結束生命就將告終的事實嗎?"

"無法想像 不可思議"... 透過大型阿生的驚嘆與拋出的問句 懵懂的我 才對白邊魔目夜蛾和那隻牛奶巧克力蛾(註) 開始有一點點朦朧的理解....

不管是因為看見一公里半遠的微弱燈光 相信燈光底下一定等得到愛情 找得到伴侶
還是在展開觸角 收集著暗夜中游離的氣味時 嗅到三公里外的同類氣息 不怕遙遠 不辭艱辛地飛來這裡聚集
蛾類對於燈光的敏感和愛情的執著 是遠遠超乎人類想像的

"生命誠可貴 愛情價更高 若自由為故 兩者皆可拋" 這是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山多爾膾炙人口的詩句
遇上了執著的蛾 這首詩裡的優先順序或許將改寫為:
"生命誠可貴 自由價更高 若為愛情故 兩者皆可拋"吧!

這一份愛情的執著 原來早就寫在峨類的遺傳密碼裡 是牠們世世代代生命的重心

註: 後來查到是"雙紋污燈蛾" 普遍分布於全島 但以中海拔山區較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