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早 我們在太陽還沒升起時 收拾著準備從南投家北返新竹
車子的擋風玻璃結著一層厚重的白色露水 向外望去 是一片白濛濛的翳霧
車子發動了很久 露水依然依戀著擋風玻璃當眠床 不肯化為輕盈的無形 向空中散去
我摸摸裙襬 原來在打開車門鑽進車中的時候 早已被葉子和草上的露水浸濕

碰觸得到露水真好
我複習著每一次清冷的早晨
從白濛濛的車窗中 探頭向南投的爸爸與小姊姊招手道別的溫暖

有多久不知道露水沾濕衣裳的感覺了?
或許... 比忘記下雨的感覺更久更久
有多久不曾住在露水沾濕衣裳的地方?
似乎... 有我年紀的一半那麼久

半路上 阿德突然若有所思地對我說 :
早晨白濛濛的車窗 似乎只有南投家才會有
不管天氣多冷 日夜溫差多大
車停在新竹市裡頭 擋風玻璃從來不曾結過霧露

是的 台北的家 也沒有
過度柏油化與水泥化的都市 是不會有露水的
大自然的水循環 早已被硬生生地攔腰斬斷
人們抱怨夏天的燠熱 天天躲進冷氣房裡
害怕冬天的寒冷 開著電暖器與暖氣
置身人工製造的溫度與溼度當中
將更加無從體會一天的氣溫變化
也許 對他們說 這一點也不重要

現在有很多住在都市的小朋友還不知道什麼是露水吧?
我慶幸自己至少在童年時候還沾過露水
只是 這種日子也隨著搬離有院子的家 而離我很遠很遠了

我們臨時決定停車在田間的小路 等待那天早晨從中央山脈後方升起的朝陽
我看見太陽張開了雙手 擁抱著粉藍與粉紅輕輕塗抹的天空
山脈的輪廓開始轉動著一線金光 接著朝陽一躍而起

”用清晨第一線的陽光 為你編織那金色皇冠...”
阿德輕輕哼起那首我們都喜歡的民歌

露水蒸散了之後
我想了想 決定讓自己的孩子 在一個有晨露沾濕衣裳的地方 健康快樂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