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在「山居筆記」中說，在諸般人生況味中很重要的一種就是異鄉體驗與故鄉意識的深刻交揉，漂泊欲念與回歸意識的相輔相成。他說，中國歷史上每一次的大社會變動，都會帶來許多人的遷徙和遠行，其中大多數的人的一生都沒入了這篇無聲的史詩，唯有少數善寫者留下了一些篇章。


今天下午一家人一起喝咖啡聊天的時候，母親忽然說起浙江開元的故鄉，祖父、祖產、及現在尚在開元的親戚，姑母的兒子我的表兄。

 

杭州西溪濕地一景




然後我忽然想到「鄉關萬里」這個辭。我父母無意流浪飄泊，但畢竟繫留他鄉；我雖非常想在生於斯長於斯的家鄉終老，可是仍被時代的命運牽引，不確定家鄉是否是故鄉。


哪裡是他鄉？哪裡是故鄉？對我和我們同時代的人來說，是比余秋雨自小離開餘姚，等衣錦還鄉回餘姚時，已無故居也無故舊，來得更吊詭、更撲朔迷離些。什麼是漂泊的嚮往？什麼是回鄉的願望？在我看來根本都是些理不清的衷腸。


我想去父親的家鄉浙江開元走走，看看我父祖們曾經活躍在什麼樣的地方？也許去香港見見二哥，聽聽他述說童年與青年在開元的生活。我想要了解家族的遷徙，時代的變遷。或問問母親她移民台灣的奮鬥經過，為大時代做小歷史，紀錄一些瑣細的東西。究竟寫些什麼呢？例如說寫一寫我父親小時候的家鄉，或我母親在鄱陽湖畔的故居，或這樣一個家庭漂流到高雄落地生根的生活。


然而又為什麼非要寫呢？讓我牽掛的主要是家鄉和他鄉的關係，漂泊和返回的糾葛，以及不同地方間的對話。對我父母那一代人來說，最吊詭的是許多人都是無意流浪竟又繫旅他鄉；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說，家鄉、故鄉、他鄉，竟是個弄不清的東西。


終極來說，若問我個人的家鄉或故鄉究竟在哪裡？彼此間有什麼關聯？我覺得這個問題好像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倒是問：「人類到底要安住在什麼樣的地方？」依我看，畢竟不必執著在某人與他人的血緣，或某人與某地的地緣關係這種狹隘的分野上。


也許對家鄉、故鄉、他鄉，竟也能了了分明，卻又不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