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列子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數矣！吾見怪焉，見溼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止。是殆見吾杜德機也。嘗又與來。」明日，又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見其杜權矣。」列子入，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天壤，名實不入，而機發於踵。是殆見吾善者機也。嘗又與來。」明日，又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齊，吾無得而相焉。試齊，且復相之。」（〈應帝王〉第五段）

上回談到列子遇到一位神相手季咸，為之心醉，乃向他的老師壺子盛讚此人。壺子遂吩咐列子找季咸來，準備示個相請季咸試看看……

過了幾天，列子果然帶了季咸來見壺子。告辭出來，季咸就跟列子說：「唉呀！你的老師恐怕死定了！再也治不好了！死期恐怕不到十天了！因為我在他身上看到不尋常的異相，就是再也點不著的死灰之相。」

列子聽了，淚流滿面地去告訴壺子這個噩耗。沒想到壺子輕鬆地回答說：「別緊張，那是因為我剛才（鄉）選了個『陰相』（地文）顯給他看的緣故。所謂陰相就是不顯動相（震）也不顯靜相（止），這就是杜絕一切生機（杜德機）的死相呀！所以他才會有那樣的論斷。你不妨找他來再看一次。」

過了幾天，列子又帶了季咸來，看完相告辭出來，季咸跟列子說：「幸虧你老師遇到我，他的命有救了（『瘳』，病情好轉也）！他的病可以痊癒了！因為我在他堵塞封閉（杜）的相中看到一線生機（『權』，變也，轉機也）。」列子送別了季咸，就回來告訴壺子這個好消息。壺子說：「那是因為我剛才選了個『陽相』（天壤）顯給他看的緣故。所謂陽相就是天機剛入地中（壤），還不成任何形狀（名實不入），純顯一點生機（機發於踵，生機從腳跟亦即基礎處萌發也），就是所謂『善者機』（生機）也！你不妨再邀他來看一下。」

過了幾天，列子果然又帶季咸來見壺子。這回看完出來，季咸跟列子說：「你老師的相流動不定，不成相型，我沒辦法審察。請你告訴你老師，試著寧定心神，我再來給他看相。」……

這回壺子是示了個什麼相來給季咸看呢？因為篇幅所限，我們且按下不表。但光從前面兩次，我們已經可以有起碼的領悟，就是：季咸再會看相，頂多也不過是像一面鏡子，正確反應出他人的生命存在狀況罷了！更重要的我們每個人的生命存在狀態到底是由誰作主？答案不該是像壺子那樣由自己作主嗎？許多人把自己的命運交由算命先生作主，恐怕反而是生命的歧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