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24 17:54:38水 子

【 終 】

『屬下承諾,會盡全力保護殿下您。』

繁星滿天,金月高掛。
席菲身著白袍一個人待在樹林中,雖然體內流的血說明他是皇族,但身邊卻連一個保護他的人都沒有。

輕嘆了一口氣,席菲仰起頭,透過樹木之間的空隙看著深藍色的夜空。

戰爭已經開始好久了。
敵人不減反增,好幾個部落與村子都已經消失在戰火之中,就連皇城也變的殘破不堪。
所以這片能保有他所剩不多回憶的森林,總有一天也會被戰火所吞噬吧。

「你走開、我才不要你帶我回去!」
小席菲身上滿是污泥和血跡,手臂上還有長長一道正在滲血的紅痕,那是現在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魔物的傑作,然而小臉上卻還是滿滿的倔強,抬頭瞪著這個高他兩個頭的『大傢伙』。
「屬下是殿下的護衛,自然要維護殿下的安全。」
塞維爾面無表情的看進那雙海藍色的清澈眼睛說,他受傷的地方不比席菲少到哪裡去,肩上還有一道長長的抓痕,現在正滴著血。

「哼、就算你不來我也可以打敗牠們!」傲氣十足的抬起下巴。
「那麼殿下您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你───」
小臉脹的通紅,小席菲死死瞪著他,被堵的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因為特殊的血統,席菲在族裡被奉為上尊,然而年紀小,許多能保命的武器武術都不被允許學習,平時在護衛的跟從之下還算乖巧,但這次沒人會想到他會一個人從城裡溜出來玩耍。
「誰要跟你說、我自己可以走回去不需要你跟!」惱羞成怒的瞪了塞維爾一眼,席菲拍拍衣襟上的草渣,手一扶膝蓋準備站起,「───痛!」
不動還好,一動腿上的傷口裂了開來,痛的他呲牙裂嘴的跌坐在地,淚花已經在眼裡亂轉。
『啪啦。』
「───你做什麼!?」
眼見他硬生生的把自己背上的披風撕下好大一塊金色絹布來,席菲呆坐在地上,簡直傻了。
「請別亂動。」塞維爾提著絹布輕輕擦去席菲臉上手上殘存的血跡,「屬下不是醫官無法幫殿下治療,只能請您忍著回到城裡。」
「………你不怕被罰嗎?」席菲小聲的問。
塞維爾腰間的銀劍已經不見了,他知道,那是剛剛為了保護他不被魔物所傷拿來引開牠的注意力的,然而騎士軍若身上的劍消失了,便代表他丟棄了族長對他的信任。
「屬下既是殿下的護衛,自然以殿下的安全為優先。」
塞維爾背對著席菲蹲下身,「請上來吧。」

「….奇怪的傢伙。」咕噥了一聲,小席菲卻看了一眼護衛的預備動作,還留著草渣的小臉上寫著為難。
「殿下?」
「……..」
「您怎麼了?」
「….你的衣服會髒掉….」小小聲的說著,為難的看了一眼轉過頭來的塞維爾,後者的臉上卻一樣沒有怨怒。
「殿下您的安危比屬下的衣服重要。」語畢,塞維爾伸手扶著小席菲的身子,讓他整個人趴在自己背上。
「回城了。」

『回城了。』
當時塞維爾輕描淡寫說出的這句話到現在還深深的印在席菲的腦海中。

那些事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們前腳才踏進城中,族長領著的一群人後腳就跟著進來了,塞維爾被抓到族長的住處盤問,席菲則是在不遠處的醫官帳篷接受治療。
那天的族長簡直要氣瘋了,連老醫官都偷偷對他說:「從沒看過族長發這麼大的脾氣呢。」,可是他也聽得出來的,塞維爾被罵的狗血淋頭。
可是塞維爾卻沒有說出其實是他貪玩擅自跑出城的。
把他受傷的事歸咎到自己身上,只是用『屬下失職』這句話來袒護他,雖然知道這個舉動到最後受罰的一定會是他。

限制他出城,是怕魔怪或強盜攻擊他。
成天跟在他身邊,是為了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保護他。
一板一眼,囉哩八嗦,看似討厭卻是少數真的想保護『席菲』這個人的無聊大傢伙。
────然而雖然他明白過去自己覺得麻煩討厭的這些舉動背後真正的意義卻已經太遲了。

『屬下承諾,會盡全力保護殿下您。』

盡全力,另一個解釋是不是不顧自身的安危?
被敵軍擄走,那個身上刀傷滿佈的護衛早就沒有了意識,可是他只能待在後方,因為沒有能力,所以拯救不了,只能看著對自己好重要好重要的人就這樣被帶走,不論狂吼哭叫都換不回來。

現在生命滿佈的是一座又一座殘破的村莊,還有不斷挑起戰火的盜匪流寇。
看似嚴酷,背後卻是溫柔的那雙棕色雙眼已經不能再保護他了。

所以….「我必須自己保護這一切。」

從前最喜歡看的夜空不存在了。
因為曾經有一個人會伴他在這裡待一整晚,就算他耍賴任性發牢騷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就算他看得累到睡著也不會硬要他回城裡,只是任著他躺在自己腿上一覺到天亮。
塞維爾,那個已經不在身邊的護衛。

席菲低下頭,緩緩伸手擦去沿著雙頰滑下的淚。

繁星滿佈,金月高掛。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