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06 23:38:11尚未設定

春別(十四)


穿雲豹站在急診室外的走道,不怎麼有把握地望著行車的入口--

小天已經進了手術室,說過中午滅輪迴就會把悅蘭芳帶回來,不過……嗯,滅輪迴那傢伙可靠嗎?

話說回來,還沒機會跟他算那槍的帳呢……咦?!

只見一輛計程車以高速衝進醫學中心範疇內,順利而驚險地閃過正在倒車的某台救護車,然後完美地在穿雲豹身前三十公分的距離內停了下來,想來駕駛必然受過某種程度的飛車訓練……

「經天子呢?!」

活像是拖棺尋仇的家屬,失蹤既久、讓眾人為了找他而忙得不可開交的某大院長,此刻正抱著另一個也讓大家傷透腦筋的失蹤人士,衝下後座、殺氣騰騰朝穿雲豹而來。

「他在手術……」話都還沒說完哩,東陵已經急速自急診室大門消失,穿雲豹早清楚東陵之不可理喻並非常人可比,只能自認倒楣去付計程車費「司機,請問多少錢?」

駕駛座的車門緩緩地打開,清秀斯文卻一臉蒼白的司機沉默地與穿雲豹對看許久,好不容易才恢復說話的能力「我不是司機……那個、東陵……」

「我知道了。」頗感同情地拍拍司機的肩膀,穿雲豹不用想也知道東陵一定是故計重施,又搶了哪個倒楣鬼的車,然後抓另外一個倒楣鬼來幫他開車……「那麼,先生貴姓,住哪裡,我讓人把你送回去?」

「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終於從驚嚇中恢復一點鎮靜,定風愁苦笑搖頭「劃了陰陽師一刀,又帶走他的籌碼,他現在應該想剁了我吧。」

「你是陰陽師的人?」

「我、我怎麼會是他的人,要也是小櫻的……」話說出口才發現是自己誤解了對方的問題,定風愁看著穿雲豹那頗具興味的笑容,有些尷尬地補充說明「我是他妹妹的未婚夫,不是他屬下。」

「喔,我知道,你是那個被抓錯的人質……唔,是你啊,那你不就是真正的定風愁?」見定風愁篤定地點了點頭,穿雲豹也跟著點點頭「很好,那麼『定風愁』先生,你可能又要當人質了。」

「啊?」

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定風愁只見眼前這人微笑著,忽覺後頸一酸,而後就這麼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真是抱歉啊,不過邪能集團給我們找了這麼多麻煩……總是要禮尚往來一下吧。」

滿意地看看懷裡昏迷的人,穿雲豹抬起頭,突然覺得午後的陽光似乎明媚了起來。

----------------------------------

黃色外衣早已被爆炸威力炸成片片飛絮,有些已經落地、有些還在空中隨風緩飄;金色的髮絲染上血污後看來有種詭異的氣氛,斑斑血漬覆在那人臉上,一時差點就叫人認不出他來……

「沐流塵!」

王隱半跪在樹下,輕輕托起沐流塵的頸,勉強可以感覺到他還有微弱心跳,喚了好幾聲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正想叫藍羽青先過來做急救,一抬頭竟發現他在不遠處的樹叢晃來晃去「藍羽青,你在做什麼?」

「找他左膝以下的部分。」從散亂的布絮中抬起頭,藍羽青眉間緊蹙,額上汗水順著臉龐滑落「急救,王大醫師不會嗎?那打電話叫救護車會不會?」

「已經叫了。」冷冷地瞥了一眼被押住而不知所措的九曲邪君,陰陽師的面色再是凝重不過「你的話,等回去……」

一陣塵土亂飛、牆塌樹倒的震動聲響打斷陰陽師的話,接踵而來就是急速轉飛的花鼓,陰陽師習慣地閃過例行性攻擊,將鼓擋回粉色人影手上「小櫻,妳怎麼來了?」

「有人做事不知分寸,再搞下去邪能集團都要倒了,我不來行嗎?」轉轉手上的花鼓,嵐櫻注意到其上的紅漬,忍不住皺起眉頭「死白毛,你弄髒我的鼓了。」

「那要問我的好妹婿,他拿手術刀劃的。」

聞言,嵐櫻瞇起眼,不以為然地打量著陰陽師--愁哥個性溫和得很,自保都嫌不足,怎麼可能攻擊死白毛?除非是這死白毛做事太沒分寸--

「既然是被愁哥傷的,那一定是你活該。」

不再理會陰陽師,嵐櫻大跨步走向忙著急救的王隱「喂,你們哪個是悅蘭芳?是悅蘭芳的可以回去了,不用管死白毛,我說了算……嗯?……流塵哥哥--是誰把他傷成這樣的?!」

「問陰陽師吧,問他為什麼在河裡裝那該死的水雷!」一連串煩人的問題,王隱本就焦急,現下又更為煩躁,忍不住對著嵐櫻大吼了起來。

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陰陽師,嵐櫻正覺得奇怪呢;護城河裡有水雷這事,別人不知、流塵哥哥怎會不知?再者死白毛平時並不會隨便將水雷啟動,除非是集團受到威脅、進入警戒狀態,可現在也不像啊……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急促地在眾人沉默的凝結氣氛中快速拔高,藍羽青空著手走出樹叢,帶著幾分失落的眼神與王隱對視「抱歉,我找不著、大概……」

「大概早就支離破碎了吧。」抱起沐流塵,王隱向來平靜的面容驀地一變,輕輕掃過陰陽師與九曲邪君「我向來是非分明,沐流塵如果救不回來,我不會要其他無辜的人賠命。」

言下之意,便是這筆帳只算在陰陽師與九曲邪君身上;只見陰陽師嘴角微揚,冷冷一笑--

「到底是誰要算在誰身上,還早得很呢。有人丟下病中好友就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無辜;另一個人,無法在自身自由與學生性命做出正確的抉擇,迫使我不得不啟動水雷,這也算無辜?」

正忙著將沐流塵固定在擔架上,陰陽師這句話卻讓藍羽青無法保持平靜;方才陰陽師說條件交換,難道指的就是這個……那個人、會是因為那個人不肯答應回英國的條件,所以陰陽師才啟動水雷逼他同意?

「陰陽師,把話說清楚。」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英眉一挑,陰陽師瞇起眼「面對現實吧,藍羽青;如果不是你擅自闖進邪能集團,步懷真就不會考慮回英國的事,我不會啟動水雷,小雲濤也不會為了要來救你而重傷……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懂,你一個沒家教的小孩自以為是的舉動,給別人帶來多少麻煩嗎?」

「閉嘴!」眼看好友臉色隨著陰陽師的話語益發慘白,王隱怒喝一聲,伸手將藍羽青一把推上救護車,自己也跟著跳上「陰陽師,這麼好的口才留著跟閻王說去,看他讓不讓你往上提一層地獄吧。」

「死白毛,你惹禍了。」

救護車已經揚長而去,極道天權的專屬座車卻朝著集團緩緩駛來,嵐櫻知道自己必須讓陰陽師將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才有機會接手邪能集團,於是也不再多言,兀自走往集團內部休憩。

----------------------------------

術後恢復室內,經天子坐在悅蘭芳的病床邊,瞥了一眼窗外那位明明很想衝進來卻不斷被兵燹拖遠、還不忘對著所有路過的人大喊自己很正常的偉大院長,禁不住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真切的笑容;雖然人並非按照計畫由滅輪迴帶回,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僅是,他倒沒想到,向來只懂闖禍不懂善後的東陵,竟然也能輕而易舉地將人帶回來啊。

唯一令他萬分不解的,就是悅蘭芳那經過良好處理的傷口,那一看便是受過紮實外科訓練的醫師所為,甚至還有幾分神似自己的手法;就因為有那樣的處理,以致於這傷雖然拖了好些日子,卻沒有造成多少永久性的損傷,他還有六成以上的自信、能夠讓悅蘭芳復原到受傷前的狀態。

滅輪迴不是外科醫師,而且他也提過陰陽師並沒有請人為悅蘭芳的傷做任何診療,那麼這是誰處理的?

該不會……

「經主任!」夜媚重重一腳踹開大門,也不管經天子臉上明顯的不悅,硬是將人拖出恢復室「沐醫師出事了,風主任說他有傷到腦部,要你去急診室看看。」

「沐醫師,沐流塵嗎?」聽見是急診,經天子之前的不悅立刻消散無蹤,一邊問著問題,腳下已經快速地跟著夜媚走向急診室「他怎麼了?」

「外傷看起來像是被炸彈之類的東西所傷,腦震盪的部分,風主任說可能是飛出去的時候有撞到什麼硬物所致。」

「這麼嚴重?!」

半走半跑地丟下跟不上的夜媚,經天子奔進急診室,還沒看見沐流塵,卻先見到藍羽青與王隱兩人渾身血污、狼狽不堪地杵在旁邊,心裡登時有了幾分底「你們兩個,沒受傷就別擋路,沐流塵呢?」

眼看藍羽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抿緊了唇就是不吭聲,王隱無奈答道「風主任在幫他做檢查。」

察覺到藍羽青的不對勁,經天子正打算再問,風之痕卻已經走出檢查室,擺上好幾張電腦斷層照片「經主任,你來看,他的外傷還不至於危及生命,但是腦部的狀況似乎不太好。」

「我看看。」仔細地看了幾個不同角度的照片,經天子不由得蹙起眉「他腦裡有血塊,要馬上動手術,把他送到六號手術房,我看完他的檢查報告就進去。」

「你才剛幫悅蘭芳動完手術,現在又要進手術房?」搖搖頭,風之痕有些不贊同了--這些日子以來,經天子從沒離開過醫學中心,把所有的事務都往肩上扛不說,還要分神操心邪能集團的動向,現在又連續開兩台手術,超人也不是這樣當的吧,更何況他還是個病人呢。

「悅蘭芳是親哥哥,我說什麼都要親自來;至於腦部手術,那是專長。」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經天子眨眨眼「風主任不放心,就多兩個助手給我……」

「我!」

本來還站在一旁像做錯事不敢說話的小孩,藍羽青與王隱一聽經天子說要助手,精神全都來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叫道。

「嗯?」利眼掃向兩人,見他們不約而同地往後縮了縮,臉上堆滿焦慮與無辜,風之痕只覺又好氣又好笑,冷不防突地將藍羽青抓住「王醫師,你去把這身衣服換掉,準備跟經主任進手術室,藍醫師留下。」

「為什麼,我才是外科醫師!你這冰山大混蛋,不要抓住我!」

氣得當場便掉下淚來,藍羽青眼睜睜地看著王隱離去,回身甩開風之痕的箝制,再也承受不了多一絲的委屈--

他才是外科醫師,他在手術室裡比王隱有用得多,他也關心沐流塵,為什麼不讓他去?難道……難道風主任也覺得他是個自以為是的小孩,是個只會給大家帶來麻煩的小孩?

還是說,他本來就是?!

「你有更重要的事。」

伸手輕輕地將藍羽青臉上的淚水抹去,風之痕從口袋中摸出一張機票「聽說我們不告而別的醫院院長搭了三小時前起飛的飛機前往倫敦,不過那架飛機在起飛後不久就發現右側機翼有些問題,所以現在停在香港機場檢修……藍醫師,我們醫院不能沒有院長,你替我們去把他帶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