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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那一年，我喜歡上了他，
　　是難以言喻的喜歡。


　　那年的心頭悸動，
　　那年的小鹿亂撞，
　　那年的不顧一切，
　　那年，喜歡他的我。


　　算童年嗎？小學六年級。
　　是個介於童年和少年之間的年紀？


　　單相思罷了。
　　那年他身旁有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
　　對我而言是個遙不可及的優秀女孩。


　　持續了兩年的愛慕，
　　升上了國中，他身旁的女孩換了，
　　但，仍舊不是我。


　　他的世界，不允許我闖入。
　　無法放棄他的結果，就是離開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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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哪個他



　　「這學期我們班有個新同學。」站在門外，我就這麼看著站在講台的班導對大家宣布著。
　　台下馬上一陣騷動，同學們開始交頭接耳，老師對我示意，示意著該是進入教室的時機。
　　「我、我叫做里中亞紀，請多多指教。」這是第二次了，以轉學生的身分。


　　第一次是升上小學六年級那年。
　　提起步伐走入教室的，缺乏自信而膽怯地抬起頭來望著班上的新同學，放眼望去盡是不熟識的新面孔，雙頰頓時發燙，目光不曉得該停在哪兒，尷尬地開口。
　　如今國二，過完了暑假，第二次當轉學生，這樣的光景再度上演。
　　這時，導師的存在給了極大的安全感。


　　轉學，是因為搬家。
　　決定搬家，原因之一……是因為他。
　　國二，我離開了那個土生土長的地方，我離開了存在著他的那個生活圈。


　　我在逃避嗎？答案不可考。
　　但我知道──離開，刺痛著我的心，卻也出奇的使我鬆了一口氣。


　　新學期，新班級，新生活。
　　試著習慣新的一切的我，同時也不斷提醒自己……一切都已結束，孩童時代的盲目愛慕已結束，別再去想了。
　　對，別再去想了，放在心底就夠了，只要能這樣繼續默默喜歡著他就夠了……


　　矛盾的自己，同時存在的，也意味著這世界果然充滿了矛盾。

　　想念著他，卻不能打破離開那兒前，別再出現於他面前的決定。
　　明明說好將他放在心底，卻無法遵守和自己的約定。


　　男同學總是揶揄我不像個淑女，我沒有反駁的餘地，很坦白的說，我並不是那類型的女生。


　　井澤羽，在班上唯一稱得上「朋友」的女孩，其他則仍屬於同學的階級。
　　她是第一個主動找我講話的同班同學，對於轉學生而言實在再窩心不過了。


　　我很喜歡她這個朋友，但她的類型卻和我相反。
　　長相甜美，一看就知道是個常讓男孩們傾心的對象，儘管如此，個性豪放，不……
　　說豪放倒不如說是充滿了自信？連注視著她的雙眼，都能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卑微。
　　不作做的言行舉止也吸引了女同學們的喜愛，這點在女生的圈圈中，是非常重要的，外貌吃香，一個不小心，自動附在身旁的蒼蠅都會被解釋是勾引來的。


　　「小羽，妳為什麼這麼在乎我、看得比妳自己還重要？」這些日子，我看得出她對我所做的種種關心及付出？
　　她先給了我一抹微笑。「朋友就是朋友啊。」
　　真的……只有這樣？也許是自卑心作祟，我覺得我不配當這麼好的一個女孩的好朋友。
　　「亞紀，其實……」她順手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頭髮，抬起頭來望著天空。
　　「其實，我跟妳一樣也是個轉學生。」
　　轉學生？小羽的感覺一點也不像轉學生，能快速建立起廣闊的人際關係是不容易的。
　　「所以，我知道剛到一個新班級的寂寞感是怎麼一回事，妳說是吧？」
　　她說的話句句皆烙在我心坎，簡直將我的心聲大聲解放出來般。
　　大概只比我早了半年，但她還向我透露，一開始轉到這個班上時一度被女同學排擠。
　　「因為，她們認為我太囂張了，一轉來就搶了她們的心上人。」我能看見她的表情黯淡了下來。
　　不過又來有人替她將誤會解開了，說到這兒，她不禁露出了微笑。
　　我想，現在「那個人」在小羽心中肯定佔著重要的一席之地。


　　「亞紀，妳想加入什麼社團？」
　　「我還在考慮……」給了個慣用的笑容。
　　放學後，我獨自留在學校，恣意地在校園中晃著。
　　晃到了操場的另一側，在這兒隱隱約約聽得到合唱團正在練習發聲，我看四下無人，便走到了一百公尺跑道的起點，蹲好起跑的姿勢……
　　我想加入什麼社？是啊，其實早就有了個心之所向。
　　三、二、一，ＧＯ！
　　自己在心中倒數著，我使勁奔向終點，似乎想藉此把什麼從心底傾洩而出般，腦中也浮現了好多畫面，包含昔日的他……。
　　抵達終點後，呼吸仍未恢復規律的我喘息著，但聽見後面有道掌聲離我越來越近。
　　「妳跑得真快，比今天矢野的紀錄還快。」是個男生，一看就知道是個運動好手。
　　他的說法是剛好拿著碼表走出田徑社社辦，看到我在起跑線，又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便順手替我測了一下。
　　「加入田徑社如何？」我看得出他的眼神流露出無盡的期待，想網羅好手般。


　　直到他離去，我才鬆了一口氣。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有人在？我並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剛剛的模樣。
　　此時的我眼神飄到了欄杆外，有個人佇立在那兒……
　　夏也？


　　不，不可能，昨日的心跳加速，昨日瞧見的情景令我無法忘懷，夏也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兒？這個問題縈繞在我心頭。
　　我最在意的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我不是離開那兒了嗎？
　　那瞬間四眼相交，他便揚長而去。


　　那天終於又見到了思念已久的他，不再只是照片。
　　這樣算自私嗎？藉由那張相似的面孔，來回憶我的最喜歡的夏也。


　　拿著入社申請單，我來到了田徑社。
　　「請問，田徑社社長是……」我索性地問著剛好背著我的那個人。
　　「咦？妳終於決定加入田徑了是嗎？我叫北村健始，是田徑社社長。」他轉過身來，是那次順手替我計時的那個人，他示意我走進去，別只站在門口。
　　「我叫里中亞紀，二年四……」
　　啊？
　　社辦的更衣室走出了另一個人，我……
　　我無法繼續接話下去。
　　看得很清楚，那張面孔……是「他」，當下淚水就快奪眶而出，情急之下，拿了剛置於桌上的入社申請單便轉身打算離開。
　　「喂！叫里中的，妳想逃嗎？」「昨天我只是沒認真跑，如果跟妳跑一次，我一定會贏妳的！」那不客氣的聲源並非由高村社長傳出，而是從更衣室走出來的他。
　　我明白了，這個人肯定就是社長口中的矢野。
　　好勝心頗勝的我，小心翼翼地將停留在眼角的淚水拭去，並再度轉身走回。
　　決定了，我想了解……那個與夏也有著相似面孔的「他」，許久未見到夏也的我，不禁想藉由他來填滿自己思念夏也的那顆心。


　　他的全名叫南矢野，是學校的運動健將、田徑隊的主力之一。
　　那看似夏也的面孔，不禁令我想看著他，就像以前從遠處靜靜看著夏也一樣，喜歡夏也的那顆心在蠢蠢欲動著。
　　原來，就是這麼剛好。那天田徑社才剛測一百公尺的秒數，愛玩的矢野便不認真跑，於是就創下了比我那天放學後還慢的紀錄。
　　這件事情很快就傳遍了田徑社──矢野竟然輸給了一個女生。
　　儘管大家都知道那天他沒認真跑，但仍故意揶揄他，也造就了他的不甘心。
　　「妳想逃嗎？」他，一定是個很愛面子的人。


　　我加入了田徑社。
　　一方面是基於興趣，另一方面，是為了增加見到南的機會。
　　只要能讓我像這樣遠遠看著他就夠了，只要能讓我……別忘了棠澤夏也的模樣。

　　
　　離開了原本住了十幾年的地方，想得到解脫，也想讓他快樂點。
　　他現在過得好嗎？
　　必定很好，因為在那兒不會看到我。

　　小六那年，第一次稱得上喜歡上了一個人，是他，棠澤夏也。
　　他討厭我吧？但他並沒有錯，錯在於我。
　　我肯定是瘋子，我從沒想過我會那麼瘋狂，我做了令他不開心的事，我做了斷送自己機會的傻事。
　　沒錯，一切都是我自己惹來的……。
　　當自己的心上人開始刻意躲著自己，是件多悲情的事？


　　從一開始的不想承認，他只是剛好走掉而已吧？
　　到最後的認清事實，原來，我是這麼令他厭惡。
　　母親問我，要不要搬回鄉下和祖父祖母一起住？
　　在七夕那天下了個決定。「好──」


　　離開那兒吧……
　　那幾天，熄燈就寢後，在黑暗中睜眼望著天花板，枕頭總是濕的。
　　不再和他見面了，應該說，不讓他再於生活圈中見到我了，我希望他，擁有快樂的每一天，所以，那兒不允許我的出現。


　　時間漸漸流逝，身為二年級的日子快結束了。
　　有了那樣的經驗，我變得更膽怯，但我卻不後悔那時喜歡上了夏也。
　　「亞紀──」身後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是他。
　　我轉身看向他。「夏……」
　　「夏什麼夏？現在都春天了，一起去吃中飯吧？下午我絕對要跟妳比一場──」
　　假日，田徑社到學校練習，中餐時間，教練才放人休息。
　　「南，你好煩。」雖然這麼說著，我卻是揚起笑容的，他知道我是開玩笑的語氣。
　　他嚷嚷著「我們來比一場吧」都不知道嚷嚷了多久，儘管大家已經不故意嘲笑他了。
　　其他人呢？我不解的是為什麼只有我們兩個去吃飯。


　　「你確定要吃拉麵嗎？再喝湯的話可能會很飽，下午還有其他項目的訓練。」
　　我們在學校旁的街道閒晃著，尋找著午餐的解決處。
　　經過了一間夾娃娃機的店，目光不禁被吸引……
　　「你先過去好不好？」停下腳步，我對矢野示意要他繼續走。


　　「妳還真慢，不是說馬上到？」他手指敲著桌子，看似有點不滿。
　　「你還沒點？不是叫你先吃嗎？」我先刻意隱藏了手上拎著的東西，見他桌上沒東西，便問著他。
　　「欸，南，這個送你。」我將拿在右手的東西放到了乾淨的桌面上。
　　是個賤兔的娃娃，純白色果然是賤兔最適合的顏色，看著置於桌上的小玩偶，我試著揚起嘴角。
　　「這什麼？為什麼我非得拿這個？而且為什麼要突然送我？」他對玩偶露出鄙視的神情。
　　「你很囉唆耶，叫你收下就……」看著那個賤兔玩偶，仍舊不禁泛了?，但我仍是秉著笑容的，至少……是對他帶著笑容的。
　　「亞紀，妳……」大概是因為我突如其來的淚水吧？他講話不再像平常一樣。
　　夏也，他以前好喜歡賤兔這東西。


　　我叫他不可以將賤兔收起來，得放在桌上。
　　拉麵來了之後，他抽了幾張衛生紙便鋪在那隻賤兔上頭。
　　「你在幹嘛？」拆著衛生筷，我不解的問著。
　　「笨蛋，妳想讓它變成湯汁兔嗎？」
　　他說，他怕吃麵的時候湯汁會噴到純白色的賤兔，我卻因他的一席話而笑了。
　　坐在他對面，抬起頭來即望見他和賤兔共處的模樣，他那和夏也相似的臉孔……不，他是南，我認識的南矢野。


　　「亞紀，妳剛剛為什麼會流淚？」走回學校的路上，他先打破了沉默。
　　橋上，他停下了腳步。「還有，為什麼……妳始終不叫我名字？」
　　我愣了，他正注視著我，用著不同以往的認真神情，看著這樣的他……讓我好有罪惡感，我故意撇開對視的視線。
　　「沒什麼啊──」「我也習慣叫你南。」逃避，我逃避正視他，我害怕被他看穿，我害怕罪惡感會繼續加重。
　　「妳少來了，妳稱呼健始社長還有大家的時候都是叫名字，為什麼我就……」
　　無疑的加重了，罪惡感，一股腦兒打斷他的話。「沒什麼關係吧，大家都是朋……」
　　我提起停滯已久的步伐繼續往學校走。
　　矢野，他是矢野……但夏也的模樣卻一直重疊，我叫不出口。
　　「什麼沒關係？因為我喜、」他突然止了口，但我卻不敢多想。


　　因為他……他怎麼樣？自從那天之後，我一直害怕眼神與他相交。
　　「亞紀，今天放學我陪妳去田徑社吧，待在旁邊就好了。」小羽淡淡的揚起嘴角，臉頰也泛起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小羽一直很關心田徑社，喜歡在旁邊看我們練習。

　　
　　練習間的休息時間，拿起水瓶就往坐在司令台的小羽那兒走去，途中，剛好遇到了南走過來。
　　有件事，一定得說，一定得對南說。
　　「南，對不起，等不再重疊時，我一定會叫你的名字……」總算，總算提起勇氣正視他了，我喜歡看剛運動完的他，另類的帥氣。
　　「什麼？」他的臉上，似乎寫著疑惑兩字。
　　不管，我笑了，似乎……似乎就要可以對他坦白，繼續提起步伐，我在小羽旁邊坐了下來。


　　「其實，一直有件事情我還沒告訴妳。」講著這句話時，小羽又勾起了一抹微笑。
　　「哈哈……該不會是小羽有心上人吧。」我開著玩笑，打開水瓶，開始喝著運動完的聖品。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一定可以成功的吧？她是這麼的惹人喜愛。
　　「妳記得我跟妳講過，我剛轉來時，有個人替我解開大家對我的誤會，幫了我好大一次嗎？」
　　她將視線轉向跑道的終點線。「他是別班的，但後來我和他也越來越熟，我漸漸……喜歡上了他。」
　　嗶嗶──教練走出社辦，開始吹起哨子，宣示著休息時間結束，迅速集合。
　　我也不禁一起將目光轉向終點線。「我得去集合囉，待會兒見。」
　　我慌了。終點線那兒，只有矢野一個人。


　　小羽喜歡的人，是矢野是嗎？是矢野……
　　輪到他接受測驗，我在旁觀望著，其實，他跟夏也的確是一樣的，都是條件好的傢伙，都是吸引一堆愛慕者的傢伙……。
　　小羽會喜歡他，也不是不可能的……矢野也沒理由拒絕她，好難受，心被揪著般。
　　對，他們兩個早就認識了，只是我一直沒問小羽為什麼會認識。
　　我該感謝小羽嗎？因為她，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我喜歡上了矢野。
　　因為他長得像夏也，我喜歡上了矢野，好卑鄙的我，可不是嗎？


　　中午，我到社辦拿東西，教練說，他中午都會在那兒。
　　一踏進社辦的門……為什麼？為什麼只有矢野一個人？為什麼這麼剛好只有他？
　　「嗨。」
　　「嗨。」
　　他先打了招呼，表情卻比平常嚴肅。
　　「亞紀，妳最近……」
　　「怎麼了嗎？我要先回教室囉……」好不容易快對他坦白，自從小羽告訴我後我卻打了退堂鼓。
　　「放學後，我在起點旁的那棵樹下等妳。」他不再嘻皮笑臉，他收起了平日的玩笑臉。
　　我逕自轉身離去。「教練說今天不用練習。」
　　「笨蛋，就是因為他們都走了才叫妳留下來。」


　　他是什麼意思？
　　下午的課，我呈現放空狀態，思緒糾結在一起，在腦海翻騰。
　　我來到了一百公尺的跑道，遠遠地，就能看見起點旁的樹下站了一個人。
　　是矢野。


　　「亞紀，我們來比一場吧。」他開始走向起跑線。
　　我從沒……看過他如此認真的神情。
　　「小羽，請妳幫我們倒數開跑。」小羽，從社辦走了出來。
　　小羽？小羽也在這兒？原來是串通好的？原來已經在一起了……
　　倏然，淚腺開始起了作用。


　　三、二、一、ＧＯ──
　　何時，一百公尺變得如此遠？
　　這還是第一次吧，第一次像這樣和矢野較勁。
　　似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喘息聲，還有矢野漸漸遠去的身影。
　　眼前彷彿出現了放映機，放映著一幕又一幕的他，不是夏野，是滿滿的南，這幾個月來和矢野的曾經。
　　我的步伐慢了下來，我的淚水潰堤了，我想大聲叫矢野……


　　「你贏了。」
　　我們超越了終點線，我試著拭去淚水。
　　「並沒有，妳根本沒跑出實力對吧，況且，就算我贏也沒什麼意義，我是男生。」
　　既然早就知道了，何必又堅持和我跑一場，男生的體能極限本來就比女生高。
　　「妳最近好奇怪，為什麼要躲我？」
　　「……恭喜你和小羽兩情相悅。」
　　撫了撫因奔跑而微亂的頭髮，我試著逃離他的目光。
　　「什麼兩情相悅？妳白痴啊，妳說的是健始吧。」
　　「可是……」
　　淚水再度奪框而出，我開始對他說著種種的契合。
　　「我們三個補同一間補習班，結果這些日子以來她和健始竟擦出火發，當初幫她解開誤會的人也是健始，補習時我就像個電燈泡，真是氣死我了……」
　　想不到，矢野開始霹靂啪啦地講著他是多麼尷尬。
　　我，鬆了好大一口氣。我在PU跑道上癱坐了下來。
　　好累。這些日子以來，我好累……終結了嗎？我對夏也的曾經。


　　終點，我看見小羽和另一端對我招手，站在她身旁的是健始社長，我看著出，她在對我笑，彷彿叫我勇往直前般。
　　「我喜歡你……」我硬是打斷了他對於高村井澤配所發的牢騷。
　　「矢野，我喜歡你。」抬起頭來，我望著在我眼前的矢野。
　　「亞紀，妳剛剛叫了我名字對不對？」
　　不再被夏也束縛住了，不再重疊了，我想大聲說我喜歡的人是南矢野。
　　「笨蛋，這是那天在橋上沒有對妳講完的話……」
　　接著只見矢野朝我走來，蹲了下來在我耳旁輕輕說道……


　　語畢，我漸漸揚起了嘴角……。




--------------------------------------------------------------THE END


　　終於，終於結束了一份疙瘩。
　　初文是2004年年底曾經發表的　喜歡哪個〃他〃
　　但很不幸的它變成了斷頭文，利用中秋連假將它濃縮成這樣，
　　也順便給它一個結局，　然而，現實總無法像故事一樣美的。
　　算改編嗎？不曉得噢。　就是，意義非凡。


　　　　　　　　　　　　　　　　　　　　　　　　　　　　//2007.0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