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
總有人問我怎麼了,我不明白為什麼。
什麼怎麼了?
我不是好好的起床梳洗換好衣服,好好的坐在辦公室上班,好好的下班回家睡覺,想著天亮我就得再起床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到公司去。
不是都好好的嗎?我不明白為什麼。
然後有人說,我好像不踏實的走著,我笑了,我聽見自己回答說是嗎?是不是像抹魂飄蕩那樣,軀體在這裡,但心不知道上哪去了。
我笑著,我聽見自己的笑聲,感受到自己揚起的嘴角,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眼睛這麼僵硬,在沒有人的時候我總莫名的想哭泣。
你們都說我好強,我承認。
可是傷了心的時候,我原來還是想哭的。
只是我的哭泣沒有聲音。
我不知道該怎麼哭出聲音。
即使是這麼哀慟的時候,我依然逞強著不願被發現我的傷心,只要沒有聲音,就不會被發現。
§
我覺得有一種被欺騙的狼狽,強烈湧起的恨意,讓我真想毀滅些什麼來平撫,這份太過狂怒的情緒。
可是我能怪誰,自始至終從沒有人告訴我你會回來,從來沒有,是我自己一逕的自以為,自以為真愛無敵,自以為你只是去了一趟遠行,總有一天你會繞回我身邊,我們還是能在一起。
我只要等待著就好。
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我好恨。
而原來欺騙我的竟然是我自己。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此刻我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反正我已經多活了四個年頭,就用一個你會回來這樣的謊言,我哄騙著自己又多活了這些時間。
是痛嗎?我發現自己沒辦法分辨。
昨夜我窩進棉被裡,卻還是覺得冷,我一直覺得好冷,非常的冷,那股冷到全身顫抖的寒意不知道是從哪裡源源不絕的包圍我,醒著還是睡著,我都覺得冷。
睡著了嗎?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常常睜著眼睛,然後眼前出現的就是那個畫面,你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繫上紅領帶,微笑的側臉,看著遠方。
接著一個又一個的凌亂畫面,主桌的樣子,進場前你等待的微笑,你擎香祭祖的專注,你吃湯圓的模樣,啊對了,我還看見你母親,和記憶中的她有些出入,因為她笑著,原來是這樣,在你家客廳那時她沒對我笑,她冷冷說她兒子將來要唸碩士有大好前途,妳是不是能給他自由,他會有更廣闊的世界和天空……
可是……我囁嚅著,有很多話想說,看著你母親,我只是很虛弱的撐起一個微笑,很想說我也可以給你美好的未來,可是可是……我想我最想問出口的是,為什麼不能是我?
為什麼不是我?
我可以給你幸福的,我可以的,為什麼和我在一起,你就不會有大好前途?
我只是怔怔地看著端坐在我眼前的婦人,下意識的伸手想握住你,可是你不在身邊,我只好撐著很破碎的微笑,一直叮嚀自己得笑著,雖然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可是我要保持禮貌的微笑著。
§
我究竟睡著了沒有,我覺得冷,覺得好累,可是為什麼一直看見你,一直看到那個畫面,反反覆覆,然後我聽見鬧鐘響了。
天亮了,我要去上班。
然後我昨天有一點想不起來我要怎麼回家,有一點困惑我自己在哪裡,只是一瞬間,我還想拿出手機撥電話給你,問你什麼時候放假,我怎麼覺得好像好久好久都沒看到你了。
你一定會笑我,說明明才兩天,我們才分開兩天,哪有好久好久。
伸手拿手機的時候我又看見了,又是穿著黑西裝微笑的你,然後相簿名稱斗大的寫著你的名字,可是好奇怪新娘的名字寫的並不是我。
出口在哪裡?到底在哪裡?我用盡全身的氣力哭泣,甚至沒辦法給陪在我身邊的小傑一點回應,他說哭出來會好一點,可是我不會,我不知道怎麼樣才叫哭出口?我很傷心,可是我的傷心沒有聲音,是不是因為這樣,就連我的傷心看來也很平靜?所以你走得頭也不回,所以沒有人知道我真的好傷心好傷心,連自己都要殺死那麼傷心。
我不會,你給我時間,給我時間學習,我真的會很好,我很聰明的,只要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知道該怎麼正確的表達情緒,好不好?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
雲,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求求你,誰都可以,誰都可以不要我不愛我,我不在乎,求求你,你不可以不要我。
求求你,告訴我是假的,婚禮是假的,那不是你,不是你對不對?
一定是假的,你不能這樣對我。
好吧你騙到我了,我是真的很傷心,現在你可以出來說實話了,我會很生氣,但我還是會原諒你的。
我在這裡等你。
我在哪裡?我跟你說過了沒有?
不過沒有關係,你總是能找到我的。
因為不管我在哪裡,我的心始終陪伴在你身邊,不曾遠離。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