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5 12:50:07逐草原而居的馬

勿以"憂鬱"為名

憂鬱症似乎是這個世紀初很夯的一種疾病,只要是不想工作、心情不好、壓力大想躲起來等等,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憂鬱症」。記得在做直接服務的時候,很多案主自稱有憂鬱症,有些經過醫師的診斷、有些則沒有,但卻異口同聲說:「我有憂鬱症。」通常,我會跟他們談談,但總覺得「為什麼憂鬱症的患者都這麼健談?」常常談了1個小時了,仍然可以聽到他們滔滔不絕地述說,彷彿沒有疲累的現象,而我的耳朵卻已經想關起來了。那時,我常在想,這些案主們真的有憂鬱症嗎?還是,這個社會給他們的一個名詞?

 

以下是最近看到的一篇報導。作者是世新大學社會心理學系邱天助教授。

  中華國際人權促進會和上百名家長在台中市發起萬人連署活動,抗議董氏基金會以關懷、慈善之名,促使教育部在校園對學生做全面性的憂鬱症篩選,不但有圖利廠商之嫌、侵犯個人隱私權,也將很大比例的學生烙上憂鬱症的標籤。

  多年來,我們在「憂鬱症」的界定、檢測、評估和治療上,很少進行社會學的省思。某個程度上,「憂鬱症」是一種被羅織的罪名。依傅柯(Michel Foucault)之言,憂鬱症是一種「論述形構」,也是一種「聲稱」,它是「知識意欲」和「權力意欲」交織匯集下產物;「憂鬱症」所形成的話語,決非客觀、中性、自然的訊息傳遞方式,相反地,它充滿醫療體系對知識的意欲乃至於權力的主張,背後當然也涉及龐大的醫療利益。

  廿世紀來,當醫療專業逐漸累積知識與技術的權力後,醫學就取代傳統的宗教及法律,成為社會控制利器。由於專業特權具備自行組織與生長的特性,隨著對病理知識的累積,臨床醫療的實踐範疇也不斷膨脹。人類身體被視為生物機械組合的「疾病」界定不斷增加,從結構障礙到機能失調的症狀和診斷項目、準則逐漸擴充,於是個體總被醫療化論述的宰制。

  由於生物病態學的類比,賦與臨床醫學生物學導向的正當性,無論基於甚麼社會常模,只要能檢測出來有任何社會功能失衡癥候,都可能被冠以疾病的名稱,諸如歇斯底里、焦慮、強迫性精神官能症以及憂鬱症,逐漸被納入疾病的目錄,形成社會醫療化的現象;在此一論述下,生病者的角色規範必須配合醫療專業技術的協助,擔負起復原的社會責任,醫療乃成為必要的社會運作機制之一環。

  令人怵目驚心的是,世界衛生組織宣布,繼癌症和愛滋病後,憂鬱症已成為二十一世紀的三大疾病之一;我國衛生署國民健康局也曾運用「臺灣人憂鬱症量表」調查社區人口,發現終其一生,女性有二%人口罹患憂鬱症,男性有一%人口罹患憂鬱症,估計憂鬱人口逾百萬。

  為減少校園憂鬱自傷事件發生,教育部在九十五年底推動「校園學生憂鬱與自我傷害三級預防工作計畫」,要求各學校新生入學時即全員篩檢、建檔,每學期定期對高危險群進行長期追蹤與介入輔導。將一些心情不好、不想吃東西、覺得不輕鬆、不舒服、沒信心、對什麼事都失去興趣的學生,進行全面控管行動,將學校變成一座邊沁所說的「環視監獄」。

  在醫療邏輯上,憂鬱往往與自殺形成病理連結,然而在《薛西弗思的神話》裡,卡繆即開宗明義的指出,人生值不值得活下去,是哲學的問題。憂鬱是找不到生命出口而顯現的身心狀況,試想,一個人失去工作、失去情愛、失去希望,甚至當生命不知為何而活的時候,豈能不「憂鬱」。

  「憂鬱症」只是把複雜的哲學、社會問題,簡化為個人精神官能上的疾病罷了,對「憂鬱症」的防患並無多大幫助,卻掩飾了社會的病態結構,忽略生命的價值探索。醫學報導指出,如果只是服用精神科醫師所給予的憂鬱症藥物,確實是會想死,全世界已有非常多服用這些藥物,導致病患自殺的案例。因此,教育部與其對「憂鬱症」進行全面篩選,倒不如深化「生命教育」的課程,讓校園回歸清新的教育場所

2008-10-15 中國時報

 

這篇文章有別於時下熱烈探討的憂鬱症,反而是以另一個觀點與角度出發。傅柯(Michel Foucault)是我在研究所時所接觸的一位已世的法國學者,他的東西老實說很難讀,至少對我而言是如此。然而,難讀還是得讀,在研究所時非常粗淺地了解他的生平與一些他的見解。我開始用不同的視野看待整個世界。

 

印象深刻的是,上精神社會工作(類似的課程,但是年代久遠已經忘記確切的課程名稱)時,我常常在想「說不定我們才是有精神病的人呢!」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源自於大學社會學的教育,我們如何去定義他人有問題,往往是權力運作使然。為什麼我們可以說別人有問題,而不是別人說我們有問題。從反面來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也可以說:「你們這些人才有問題」,相對於他們,我們的確和他們大不同,為什麼是他們有問題,而不是我們呢?

 

當我們把那些無法溝通的人,冠上一個「憂鬱症」的名詞,然後強迫他們要用我們的方式說話與思考,如果不從就給他幾顆可能有用或沒用的藥物,讓他們變得呆呆的,甚至可以用我們的方式說話,然而許多不舒服的後遺症卻跟著而來。有些人可能整天昏沉、有些人可能手抖、有些人可能流口水等等,總之吃了藥,光是每天都要吃,就不會是個讓人開心或高興的事情了。那我們怎能期待,他們可以掙脫我們所說的「憂鬱症」呢?

 

上面那篇文章寫得很好,是這幾年來我所少見從反面來評論減少「憂鬱症」政策的論述,雖然只是短短一篇,但卻又提醒了我去看待這個世界權力的運作、利益的糾葛。對於文末的建議,我非常支持,如果對於生命沒了期待、對未來沒了想法,你怎能不憂鬱呢?

 

 

註:以下是我找到簡單介紹傅柯(Michel Foucault)的網頁,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瞧瞧。http://blog.udn.com/jason080/344721

 

 

圖片來源:http://www.christinas-home-remedies.com/symptom-of-depression.html

居隱 2008-12-25 09:26:25

難怪以前讀大學時,教授和實習單位的社工前輩提醒要多反省...
而我也覺得包括單親家庭、外籍配偶、精神病患,一般人會把他們當成問題、弱勢者,其實應該是協助避免其中弊處,這樣和一般人沒有兩樣。像歌手周杰倫就是單親家庭長大的,但父母關係和緩、又有貴人相助,還不是順利長大?

版主回應
呵呵~~其實只要常常提醒自己,
不要盲目地跟著大眾的觀點走,
就會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
這樣除了對社工生涯,對自己的人生也很有幫助。
2008-12-30 21:4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