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22 18:04:22小麥

【探勘】2022 曉星二子 (上)

可能是 4 個人和大自然的圖像

翻開過去的隨筆,原來從2009年就起心動念想走完太魯閣七雄,事隔13年,七雄終於在今年聽牌。

我對爬山一直沒有太多規劃,只要是有趣的地方,天時地利人和就可以出發,所以對於百岳、小百岳、七雄、五霸等都沒有一定要搜集到手的想法。但是爬著爬著也陸陸續續完成了不少。

曉星山,太魯閣七雄的老大,標高2645M,是我口袋中一顆延宕了十幾年的山頭,在和平林道路況聽說還不錯的年代,就有打算去單攻,當年忘了是什麼原因取消(好像是有成員在出發前骨折受傷)。前幾年又規劃了一次曉星清水連走,最後因為包車司機不想進和平林道荼毒他新換的愛車,於是曉星山又被擱置,改成清水大山單攻。

2022年初,一群朋友去爬美奈田主山,下山時大家起閧,拱一個後起之秀在蝸居花蓮的期間,再來開個中級山玩玩,於是太魯閣七雄中的曉星山就又列入名單中,爬山的人總喜歡貪心地連連看,由於大家幾乎都去過清水大山,那就連到二子山出蓮花池好了。於是,這個計劃就在歡樂之中誕生了。

曉星山和二子山都在和平林道的環抱之下,這條長長的林道由和平入山,一路開到砂山。之前走過的記錄是十幾年前,一路沿著和平林道從二子的東北稜上二子山。然而,長年失修的林道比山路更充滿了不確定,我們不打算依過去的記錄走林道,於是在稜線上劃上長長的線,一條似乎沒有記錄的長稜,出發探險吧!好久沒有這麼熱血一次了。
行前會時,領隊揭示了行程中最不確定的兩個困難點,第一是2050鞍後的大屏風,第二是二子山東峰前 的大陡上。如果都順利那這條稜線就迎刃而解了。

出發前一週其實還沒搞定和平林道的接駁,感謝臉書中級山社團的山友,突然PO出了和平林道走曉星山下碧海的行程記錄,不但解決了我們的接駁問題,也同時給了一手和平林道資訊,在這個迅速資源共享的網路世界,和之前兄弟登山各自努力的年代,真的差異很大。感謝山友們的無私奉獻。

出發前一週,颱風在外海踅了一圈,讓我們的心小揪了一下,還好對東部沒有太大影響,出發前聽說又有颱風可能成型,只能希望老天眷顧,一切平安。
前一晚大家陸續來到南澳民宿整裝待發,好久沒有期待又忐忑的心情,這只有在前往中級山的探勘中才感受得到。

搭火車到和平,登上包車的小貨卡,枕在背包上隨著林道的震動補眠一下,車子在18K把我們放生,司機大哥還很貼心地囑咐我們下山的時候記得通知他我們全員平安。

0800上林道,不久就出現芒草夾道,路邊的水泥屋工寮裡有極新的obike,不知道是誰騎上來的,我們笑說如果是獨攀來回,應該會想騎他下山吧!水泥屋後林道上的芒草更加猖獗,還好都還有路底可以跟,芒草推起來也不算厚重,出發前本來要帶袖套,結果遍尋不著,還好杉光有多帶一雙,才不至於把手臂刮花,杉光走在前面,我是第二個,辛苦他一路開道,記得上次走芒草那麼多的林道,應該是西林林道吧!

第一個陡上是23K的林道捷徑,頂端是兩間完整的工寮,工寮後方有東華大學的地震儀,看來是研究人員的工作基地,常會有人上來,但竟然沒有把林道上的芒草清一清。工寮有人清掃十分乾淨,很想犯懶住下來。出工寮就是林道轉折點,取左不久就到杵望山的登山口。

今天目標是彈藥庫,所以就捨棄了杵望山和加羅禮山,反正我們也不是基石控。一路走林道到第一水源午餐後,決定直接上切稜線,踩著透空的碎石溝上攀一小段後,向右閃進樹林之中,坡度雖然陡,但林相乾淨好走,跟著獸徑一個半小時,陡上250米,接上稜線高速公路,但Josh已經瀕臨抽筋邊緣,還好上了稜線後,微風徐徐,稜線展望處可以看見河谷中的石礦場,礦場藏匿在峽谷之中,把翠綠的山啃了一角。若不是下午的天氣大好,萬里無雲,跟本無緣看到這塊被切割的山稜,正偷偷地、緩緩地被消失。

順利登頂第一顆山頭騾馬望。接著下稜在鞍部抓方向下切林道,傍晚5點接到林道水泥工寮,往前就是水源和被芒草掩蓋的水泥橋,一心只想趕到彈藥庫紮營,錯過去看看水泥橋下的涵洞。下山看照片才知道那個涵洞的模樣,不過有些東西錯過就是錯過,遺憾或許會有,但終究難以再回頭了。

第一晚住在40.6K的彈藥庫,彈藥庫在水泥工寮的後面,開門之後發現裡面乾爽舒適,還有木頭層架可以置物,6-8個人睡剛剛好,真是個好地方。分工準備晚餐,其他人去取今明兩天的用水。晚餐是南瓜鹹猪肉配八卦,昨晚沒睡好的,還沒吃宵夜就呼聲連連了。

六點出發,第二天的功課是曉星山。早上精神滿滿上稜線,雖然多揹了7升的水,走起來不覺得特別累,上了稜線,景色大開,右手是南湖中央尖,左手是清水、馱彌駝,青山綴上點點白石,藍天勾起絲絲絮雲,隨便站上一顆石頭就成了網美景點。曉星東峰就在眼前,左側是一段白花花的崩崖,沿著樹林攀上山頭,默禱之後稜線陡上路段都可以如此順利。輕裝來回東峰,峰頂只有兩條路標為記。離開峰頂往曉星山,經過一段倒木區,倒木下爬滿有刺藤蔓,一不小心就會墜入情花地獄。

接下來一段下鞍部的路,明知有稜線要轉折,但下坡的路太順,還是不小心就衝過頭,腰繞爬回右手邊的稜線正路,這種不斷修正是探勘的日常。

到達曉星山,正午12點半,大休午餐。行程看似完成一半但真正的挑戰才剛要登場。一點離開曉星往南,南峰有碁石一顆,接下來的路連航跡都沒得跟了。出森林後有很棒的展望點,之後是石塊和蕨類的天堂,這段稜線有點小亂流,需要偏右下斷稜再接回來,之後好像就是順順的下稜,直到在小山頭上看到那一大面屏風。我們原本的計劃A是從屏風的左稜線直上。陡歸陡,但只要有樹可抓,沒有斷稜,爬山上去好像沒那麼困難。但真的看到了那面牆才發現事情好像沒有那麼單純,雖然不是沒有突破的可能,但風險完全是另一個等級。我們的計劃B是走林道,繞過整個大屏風,再從屏風背後接回稜線鞍部。心裡一面忐忑,腎上腺素也飆起來了,等到屏風前再做最後決定吧!

不料隨著接近鞍部,巨大的芒草陣舖天蓋地襲來,我們在芒草陣中下降高度,鑽過一個個芒草洞後,直接掉到了林道上。

稍做休息之後,我們知道在芒草擋道之下,不可能再接近屏風的上切點,只有順著林道繞過屏風這條路可以選擇。這裡芒草是之前的兩倍粗壯,像一堵牆擋在路上,往前推,芒草頂端結成一道拱門,蹲下鑽,洞後又是一堵一堵高牆,芒草的密度用手推不開,就用全身的力量去壓,用背去推,最後發現兩個人分站左右,一個往左一個往右滾動,再不斷交替換位,才能在摩西的芒海中分出一條道路。這段腎上腺爆發的時刻,精神和肉體持續亢奮,期待殺出芒海鞍部到大屏風下,就能有一條康莊大道,找到今晚的安營點。

浴血奮戰半小時,終於來到大屏風下,但是芒草地獄依然沒有結束,我們沿著屏風最內側,在芒草和岩壁間匍匐前進,真的推不開的時候,就不顧踩空的風險,飛到芒草頂上踏浪而行,順便觀察一下前方還有多遠才能脫離芒海地獄。

又努力了20幾分鐘,終於看到了完整的林道路面,回望鞍部,我們已經繞了半個屏風。這段不到500公尺的距離,花了我們整整50分鐘。此刻的天色湛藍而寧靜,我們像被抛擲在被芒海隔絕的世界中大口喘息,感受生命的堅韌一面,拍照留念的當下,發現一株結實纍纍的胡頽子,長型漿果正成熟,微紅清甜可口,是神的奬賞是努力的代償。

以為已經脫離地獄的我們,才快樂不到幾分鐘,芒草又舖天蓋地來襲,林道沿著屏風岩壁開鑿,我們選擇在芒草和岩壁交界處掙扎,深怕走得太外側會踩空掉下懸崖,這段奮戰除了身體的累,心裡卻多了一層負擔,天色慢慢接近黃昏,如果芒草地獄不歇,今天晚上會在什麼地方安歇呢?

5點半,來到屏風的盡頭轉彎處,紛雜的石堆崩塌阻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大伙踏過獨木橋,來到崩塌地上方休息,討論著上稜的可能性。再往前探探吧!或許屏風的背後,芒草就沒那麼猖獗了,我們只能滿懷希望地祁禱。再出發依然在芒草中鑽行,繞到山背,芒草稍疏,林道也不再是石塊路底,出現了一塊長長的空地,整理之後拉起長長的天幕,綽綽有餘。是祖靈的眷顧吧!我們有一種絕地逢生的感覺。怒砍芒草舖地,整理好的營地非常舒適,拿出揹了一天的水,今晩晩餐是大廚秘製的肉燥包種茶麵線和排骨酥湯,聽著民謠般的客語歌入睡,能不能成功到二子山到達溪北工作站,就看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