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22 20:29:14靈師姐

廣府話的演變及粵港澳的粵語(廣府話)正音運動

文by木
整理by靈師姐

  小時候,當老師糾正我們的讀音,大多都是叫我們回去查字典為何要這樣,很少會解釋文字的歷史跟讀音的來歷。我較為幸運,曾遇過會解釋的老師。
  讀字,分為文讀及白讀兩種。文讀代表某個時代的官語(紀錄其時發音),而白讀貼近百姓生活,即大家怎讀跟著讀。
  古典文字作品特別是詩詞歌賦,多用文讀,因那些不是現代語寫成,文讀才能還其古貌。但這些是語文老師的責任,絕不可將文讀音硬要套在生活中。
  翻查書籍,中國的文讀始於隋朝,當時編了一本叫《切韻》,算是約定俗成吧,即是當時的人的日常言語發音。時間過了四百多年來到北宋,因發音已有變化而編制《廣韻》。而河洛話、客家話、廣府話、閩南語都是《廣韻》的後裔,尚有越吳話及北平語。
  嶺南地區(大庾嶺、騎口嶺、萌渚嶺、都龐嶺及越城嶺五嶺以南)因自古皆為中原人所輕視,中原文化不竊與之為伍,反而促成嶺南文化在廣東生根。或因沒有自視為中為正,能揉合農業和海洋的文化,發展出獨特的包容和開放態度,亦保留不少古音古詞。
  嶺南地區在歷代也出過不少儒家學者,但以明清兩代最多,那時也不敢提出要為甚麼字正個音。
  歷來語音學家在研究方言時,首先要承認今音(即其時人們使用的生活讀音),因口語的演變是約定成俗而非嚴厲規定。
  語音會隨地區、時間、人物而改變,正如文字也會變化,這也是歷代不斷修改韻書的原因。
  當然,歷來朝廷的「正音」,雖有助寫詩作賦,但絕非為文化承傳及方便人民溝通,而是作為一種政治的需要。隋代陸法言編的《切韻》(宋後已佚,敦煌有殘捲)如是,宋代重編的《廣韻》亦如是。
  隋開皇初,因各地音調不同,影響統一大業,劉殝、顏之推、陸爽﹝陸法言之父﹞等九人研究韻,命陸法言寫記。而陸法言在序明確寫了「吳楚則時傷輕淺,燕趙則多傷重濁,秦隴則去聲為入,梁益則平聲似去」。而「切」是精切準確之意。宋時,陳彭年及丘雍奉旨編輯《廣韻》,廣指增廣,廣韻就是增廣切韻呀,其音韻只在切韻上有所增變。
  即《切韻》是隋代的音韻,《廣韻》是宋代的音韻,就算現在讀的說的都不一樣,但這是存在過的事情,亦是約定成俗的力量。
  若研究中古音系,《廣韻》是參考書。《文心雕龍.聲律篇》「凡切韻之動,勢若轉圜,訛音之作,甚於枘方」。也就是說切音雖有正音之意,但只針對知識份子而非一般百姓,政治味道重阿。
  《廣韻》是五聲,即上平、下平、上、去、入,而廣府話人所皆知為九聲,即平、上、去、入,各具陰陽,加上中陰入,這是兩種不同的音調系統。
  雖然以廣府話來切廣韻,大都準確,且讀唐詩的平仄無誤,但不代表廣府話才是古州音的後裔,而忽略了其它語系或方言。事實大家都是河洛話的後裔,都有繼承廣韻的系統,只是在發展過程中加了不同原素。
  廣府話中的中州音,傳播時間為西晉及南未大批中原人南移時的語言,當然有些發音已隨地區而變,如擺闊變音為「白霍」;有些音韻則不變,如看更的「更」字。近古的不止廣府話,古州音的[x-](漢語拼音作h-)仍保留在北平語系中,但廣府話早已轉為唇音[f-]了。
  廣府話有趣的地方就是同一個詞,會隨使用不同而發音不同,如「唔好意思」讀為「唔好意試」,但同樣的字,在說「乜意思」時則會轉發為「乜意師」。這就是廣府話可愛的地方阿^^
  廣府話雖有中州音影子,但在承襲時,有保留自己的lou音,如返字,返歸為「番歸」,回返則是「回反」。而廣韻中的g音來到廣府話中,則變為k音,加重了語氣,如唔衿。
  明末屈大均的《廣東新語》是研究廣府話的真貴資料,而清末梁啟超的《冰室文集》中,亦有不少粵語詞彙,從中可看出明到現在的語音變化。
  原北方方言的普通話,明清時因政治關係而成默認的官方語言。光緒年間正式定為「國語」,民國政府繼而推之,在發音上加入了不少吳越語系,到新中國成立後,官方語言定為「普通話」,強制推至全國各階層。
  北京政府雖在1976年表明其它方言不是非法,但面對強制的普通話教育,越來越多人接受官方的標準語,捨棄自身的母語。
  面對這樣的壓力,加上對自身文化的覺醒──每種語言都有它的歷史和神秘性,地方政府才會積極推行正音運動。
  廣東省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廣東省中國語言學會和廣東省廣播電視學會聯合粵港澳二十四位語言音韻學家考訂粵音,編制《廣州話正音字典》。
  香港亦在1970年代開始推動「粵語正音運動」,目的是針對大眾傳媒的懶音及錯讀。
  當中,中大何文匯提出的粵語發音矯正運動(1990年代至21世紀)最有爭議,原因是其過於「矯枉過正」,被不少學者、教師及大眾指為「邪音」。(下回解釋)
  在音韻規律裡,有一種叫變讀的基本常識。變讀會出現在單詞、複詞的不同構詞中,不單廣府話,普通話也有。
  單詞,日字,生日讀yat6,人日變讀yat2。
  複詞,綜合讀「宗合」,刊物讀「罕物」,提倡讀「提昌」,採購讀「採扣」,暴戾讀「暴淚」,棟樑讀「動梁」,夭折讀「腰折」,妖艷讀「繞艷」,儲君讀「柱君」,「莖葉」的「莖」讀「敬」「亨」,鬆弛讀「鬆池」,友誼「友兒」。多不勝數的例子。。。
  說到變讀,香港最特別的例子就是大嶼山的讀法。
  大嶼山一名,始於清光緒年間割讓香港的官方稱述。嶼按廣府音是「罪」,讀「大罪山」不好聽。而大嶼山舊稱有「大魚」、「大漁」、「大俞」等等,都是「餘」音,就借用此音讀「大餘山」,戰後廣被人接受,現在大部份都是讀「餘」,老一輩有些人還是讀罪唷。這變讀有著歷史文化的根據,不是想變就能變。
  大嶼山還有個舊稱「爛頭」,呵,所以大嶼山的英文名叫「Lantau」呀。
  粵語文化傳播協會主席潘國森先生曾於07年的專欄提出,現在香港的國文老師都要再培訓,接受所謂的正音改造,上述的變讀都被當錯讀,而要以何之音為準。(我不想列出何之音的讀法,免得誤人)
  因何之音的《最緊要正字》、中大的《粵語審音配詞字庫》、《朗文中文高級新辭典》等刊物都不接受變讀,所以學廣州話(廣府話),最好參考書籍《廣州語正音字典》、《廣州語本字》,或潘國森先生《正字正音》。

補充一下:
  古「越」通「粵」,「越」之稱來自南越國。
  廣府話中保留不少古越語的倒裝句,所以有時讀文言文並不難的。
  而粤字有兩種寫法,正寫從米,異寫的從采是方便印刷體,特別是電腦字體。
  廣府話跟其她方言一樣,保留不少古漢詞。舉一例,「走」本意為奔跑,普通話已變用步行,但廣府話仍保留奔跑的古意,而步行則只用單字「行」。
  有不同的說法形容廣府話,如廣州話、廣東話、粵語、白話。。。每種稱法都有其原因,說者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