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吉隆坡到北方的亞羅士達Alo Star這段路
我把腳踏車折起來讓巴士載
本來想坐火車的
但是在麻六甲的旅行社說
西岸每天只有20:30一班北上的長途火車
我親自到吉隆坡中央車站確認了這個消息
怎麼會呢
這麼重要的縱貫線一天才一班火車
老百姓都不抗議嗎？
『因為汽油漲價，政府還鼓勵大家坐火車，一天一班車，是要怎麼鼓勵？』
巴士鄰座的羅先生也很不爽

火車本來就是最具旅行格調的交通工具
拍電影的都知道在把演員擺在火車上就可以拍出戲
以前我會很高興可以睡在火車上
省掉住宿費
一覺醒來又是一個全新的場景
但是這次我就覺得一覺醒來就到目的地
不知睡掉多少風景
真是太吃虧了
吉隆坡到泰國的火車既然是晚上出發
我實在沒興趣整晚對著黑黑的車窗照鏡子
只好選擇半小時發一班車的巴士
搭巴士當然不怎麼養眼
經過的是統一規格的高速公路和收費站
休息站也帶著實驗室的冷漠無情

羅先生是北方的小包商
因為台灣電視節目娛樂了馬來華人
他有幸坐在台灣人旁邊覺得很高興
天南地北地聊起來
包商當然會談到房屋
『同樣的房子馬來人就可以獲得政府補助，以前說是馬來人比較窮，可是華人也有比馬來人窮的，印度人更窮，為什麼就不補助？』

「華人都不抗議嗎？」

『抗議有什麼用？政府是他家開的。』

「華人在馬來西亞建國的時候不是很出力嗎？」

『說起來也是，馬來西亞幾乎是靠華人才進入二十世紀的，馬來人要有能耐，當初英國人為什麼要引進中國人和印度人，因為馬來人懶散啊。』
為了要補充論述
他喝了巴士送的杯水
『這也難怪，假如你家裡到處都是錢，你還會想出去賺錢嗎？馬來西亞既沒有颱風又沒有乾旱，土地肥沃得幾乎可以當肥料外銷，隨便撒什麼種子，幾乎都會生長。』

這讓我想到高中
僑生同學說在馬來西亞的家鄉
把腳泡在水裡
過一會就可以提起一堆咬著腳毛的魚

『所以囉，馬來人哪能承受開礦那種又髒又累還要擠在宿舍的生活。你看他們鄉下的房子就知道，寬大涼爽，院子裡種滿了芭蕉和花草，坐在高高的門口平台涼風習習，不小心就睡著了。』

一個馬來青年曾經說
他們的祖先生活在大自然中
從來也沒想過要從中發財
只取自己所需的部份
所以就不能跟上所謂開發的腳步

【這些人“超越時空”。他們不受時間限制，也不在乎時間。他們有時間可以等公車，他們一點也不趕著把事情辦完，你可以在某些村莊，看到他們遊手好閒，浪費時間。玩牌、閒聊。『你上哪啊？』『我上市場。』要是你再問他：『上市場做什麼？』他們不會跟你詳細說明，究竟他們上市場要做什麼，他們只會跟你漫不經心地瞎扯---上市場看人來人往啊、看朋友啊、跟大家打招呼啊，然後，將近吃午飯的時候，再轉回家去呀。他們朋友之間要是碰了面，總是講：『你小孩怎麼樣啊？最近打到什麼魚啊？今天市場上魚多不多啊？你們家裡最近好不好啊？水淹得有多高啊？十五呎？十九呎？』這些人真是完全不受時空限制。】
-------------【在信徒的國度】.V.S.奈波爾

“超越時空”另一個大家比較熟悉的說法就是“沒有時間觀念”
普遍存於東南亞
對於引發台北旅人的焦慮
有卓著的功效

『也是華人從中國共產黨學來的，帶頭打游擊對抗英國，才鬆動了英國的殖民勢力；但是說實在的，會變成今天這樣，華人也要負責，當初成立馬來亞的時候，要制定憲法，華人就不怎麼熱心，為什麼？因為我們只是來打工的啊，發了財就要衣錦還鄉，當初大部分的華人是這樣想的，所以憲法訂下去了，回教是國教，馬來人是主人，華人和印度人都是馬來人“恩准”才能留下來的。』

『70年代初期，政府又實施了“新經濟政策”，經濟個什麼？就業、升學和公職的好處都給馬來人了，華人和印度人是次等國民。』

新經濟測雖然再1990廢止
但是非馬來人遭受的歧視和不平等待遇並沒有改善

在吉隆坡國際機場幫助你通關的
在你的簽證上蓋章的
清一色都是馬來人
機場大廳外才看得到開計程車司機華人和印度人

我在新行政中心布拉賈亞Putrajaya（相當於馬來西亞的中興新村）參觀
中午進入對外開放（但是躲在觀光客不易發現的位置）的員工餐廳吃飯
來用餐的公務人員和餐廳工作人員也清一色都是馬來人

『拿我們開發社區來說，政府規定要有幾巴仙要留給馬來人，不然就不給你建照，而且，趴數越來越多，像回教多數的吉蘭丹州（Kelantan）上個月就訂到50巴仙，他們說得很好聽，說這樣讓馬來人和華人住在一起，促進種族融合；可是，馬來人就算政府補助他也買不起房子，不是馬來人有錢也不能買，那我們怎麼辦？有一半的房子賣不掉也不能賣...我現在就乾脆不去吉蘭丹州啦。』

『我兒子明年高中畢業，國立的大學馬來人的學生隨隨便便就可以考上，華人的學生要成績很好才有機會，成績很好還不一定給你進去哦，還不管你的意願亂給你分發你科系。但是也算了，馬來西亞的大學沒有一間在國際上排得上名次的（台灣也是），小孩子就送出去留學好了。』

馬來西亞華人總是說我的是福建話講得比他們標準
多虧了“台灣龍捲風”的風行草偃
台灣因為語言通
沒有文化障礙
學費便宜
所以我們身邊總不缺馬來西亞僑生
以及歌手

『像你現在坐的巴士，以前還有華人開的客運公司，現在通通變馬來人，因為他給你訂一大堆規定，沒事就查你，搞得你沒辦法做生意，換執照的時候又故意刁難你...』

如果父母特別寵一個小孩
有糖果就全部給他
最好的房間也歸他
甚至還默許他破壞其他孩子的玩具
其他孩子賺錢買的糖還一定要分給他
這個偏袒過度孩子難免會認為：「你們都是撿來的、私生的，只有我血統純正。」
我在馬來西亞期間出現了鬧得沸沸騰騰的"華人寄居論"
所謂的“土地之子”（bumiputra）就是馬來人的自稱
執政的巫統（United National Malay Organisation）在檳城升旗山區部主席伊斯邁
在公開的場合說：
「馬來人才是馬來西亞的主人，華人只是寄居者。」

他的運氣差是當時有華文報紙的記者在場
伊斯邁是個三十幾歲的政治新寵
少年得志使他傲慢且嘴硬
他出包之後第一個反應是怪罪酸酸皺皺的記者
再來就召開記者會再一次怪記者歪曲他的言論
再三堅持不道歉
有些事情不是正不正確
而是該不該講出來
他不道歉只好讓總理巴達維出面
順便凍結他三年黨籍

馬來西亞的華人根紮得不如新加坡華人那麼實在
華人在新加坡都像在自己家裡
馬華卻有一種隨時要返鄉的浮動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和他們不論在華語、福建話甚至客家話的文法和口音都那麼接近
也因為這裡的報紙每天還看得到台灣的藝人（曾國城的夜店收掉之類新聞都有）
所以總覺得他們跟我一樣
時間到了就要飛回台灣
真的有點不冤枉“華人寄居論”啦

假如有一天台灣的土地和經濟被現在的外勞掌握
即使他們也取得身分證
“外勞寄居論”應該也很能刮選票吧

『我朋友開公司也被整得慘兮兮，政府規定十二人以上的公司，一定要有馬來人，而且不管是工廠或辦公室，一定要有祈禱室，不能亂做哦，政府會派人檢查﹐馬來人平常有沒有這麼虔誠不知道，上班的時候每次祈禱都不會錯過，不管正在開什麼重要的會，或是老闆正跟他講話，都不能阻擋他去祈禱，一拜就十幾二十分鐘，有些機器不能停下來的後來都不敢交給馬來人做...』

馬來西亞號稱是個三大種族融合的國家
其實哪有融合
只是1969年衝突的代價太高
大家保持不要打架的狀態而已
但是四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人忘記教訓
只要一方勢力減弱
相對變強的一方就會挑釁
全國人口比例
馬來人已經從當年的百分之五十到今天增加到百分之七十
相對的
華人從百分之四十降到三十
回教不崇拜神像當然是很好的
但是印度教和華人的宗教卻有很多神像
激進的伊斯蘭運動者不知從哪些古書看來的
說是每搗毀一尊異教徒的神像
就可以獲得天堂點數
經過不知什麼公式算的
只要搗毀異教徒的神像達到三十尊的
點數就達VIP
算是拿到極樂天堂的永久居留權
這種邏輯和中東的人肉炸彈聖教士是不是很像？
印度廟被破壞的事件時有所聞
因為印度人不如華人有錢有勢還有幫會
當然是拿點數的軟柿子

我自己在馬來西亞的觀察
華人的朋友都是華人
印度人的朋友都是印度人
馬來人的朋友都是馬來人
住的社區也很少很少有其他種族
（還因為政府硬規定馬來人住戶比率才有的）
即使是土生土長不知第幾代了
不論是長像、文化甚至一些小動作（比如印度人不置可否的撇嘴擺頭）
華人還是華人的樣子
馬來人也是馬來人的樣子
印度人幾乎像昨晚才從印度過來的樣子
很少看到混血的新品種

印度人和華人同屬弱勢
一個比較弱
一個更弱
還看得見彼此的交往
甚至一個華人茶室還收養聾啞的印度男孩（從嬰兒養到現在總算可以跑堂）
跟馬來人之間就顯得彆彆扭扭
「我知道你很懶很沒出息，但是偏袒你的人可以讓我很倒楣，我還是別惹你吧。」
「你家就是我家，你現在有錢我不惹你，但是公正的上面會幫我要回來的。」
至於印度人只是住在橡膠園裡的猴子罷了
對馬來人和華人都不具威脅

當然
這些都是我個人蜻蜓點水的觀察
和事實可能差很多
大家參考就好

『啊，我要下交流道了，今天跟你聊得很開心，你要去亞羅士達是不是？剛剛司機好像有說要在這裡換車...嗯，司機用馬來話說的...再見了。』
巴士停在交流道口
我把行李搬到前面等著的巴士
再過一小時就該到亞羅士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