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
在河濱公園
一大群野狗浩浩蕩蕩地穿越籃球場
唇上剛冒青毛的國中生搖著大頭吟：
『數大便是美』

我一驚
這句話就是在他這種年紀的時候的國文課本
民初不知哪個詩人說的
到現在
每看到以量取勝的畫面
這句話就自然地冒出來
就像腳被人冒失踩到
痛得大叫幹你娘一樣
是一種文詞反射動作
這個剛發毛的國中生
現在學到這句似乎像真理的話
尤其把『數』讀成第三聲
既低俗
又好笑
畫面還特KUSO
這小鬼完蛋了
這輩子被這句話跟定了
跟我一樣
不時會不自覺地拿出來念一念
念完立刻就反悔：『我幹嘛老記得這句甘蔗渣？』

有一年去沙巴參觀採燕窩
燕窩結在洞穴大約七八九十層樓高的地方
從地面上看
進進出出的燕子就跟蚊子差不多大
採窩人吊著繩索接近
用竹竿把燕窩戳下來

燕子似乎知道自己的窩是外銷珍品
攸關大馬政府的商譽
所以就特別注重品管
絕不能弄髒自己的窩
大便時一律炮口朝外
砸在幾十尺下的地面
燕大便堆積加壓
又臭又硬
還會冒出沼氣
因此洞裡是禁煙的
話說回來
那種臭已經超脫了單純的大便臭
是加溫加濕調理過的
像老流鶯甜膩的香水和體臭混和的味道
會直接從你的鼻孔伸手進去挖
挖得你想吐
所以
也沒人想抽煙

洞穴裡很環保
不做任何人工照明
只靠天窗和洞口探進來的自然光
保持著看得到但是看不清的曖昧
光圈開到2.8
快門降到1/2
曝光還是不足
我很自然地想依靠岩壁
要用B快門收光
我向後退向後退
快靠近岩壁之際
眼睛的餘光看到我要靠的那部份岩壁動了
因為我很專業啊
所以只是稍微停了一下下
又勇敢地向後退

岩壁又動了！

手肘離岩壁大約只有一個銅板的厚度的時候
我停下來了
因為我很專業啊
所以全身還保持攝影英姿
只轉動頭
往會移動的岩壁看了又看
就是在此刻
我腦中竟然浮現那句甘蔗渣
---數大便是美

美你個大便勒
那片岩壁連著地面滿滿的滿滿的滿滿的全是吃鳥屎的蟑螂啊！
如果這時候能往後退七步
可能看得到蟑螂大軍沿著我的攝影英姿
對應排出了反白的剪影
以一種集體的意志和藝術

魚應該比蟑螂不噁吧
單獨一隻是如此
兩隻成對還套吉祥
可是多到照片那個磨鱗擦鰭
也讓人難以下飯吧
印度、孟加拉、中國的城市
人潮洶湧得也會讓人反胃
可是
這種時刻
那句自國中學來的甘蔗渣
就是會情不自禁地冒出來
---數大便是美
---數大便是美
---數大便是美
---數大便是美
---數大便是美
---數大便是美
---數大便是美
---數大便是美




＊魚照片出於竹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