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06 17:49:06weiwei

2005.06 (2篇)

看孟京輝《陽台》錄像 2005.06.03

 

如果當打手說出一個大海星時,真的往台上丟出一個大海星,那麼這就真是所謂的大傻冒吧!

當然,可以把法官一段的文本這樣詮釋,排斥這場戲應該是「不斷重複循環」的結構方式。要怎麼幹都行,但千萬別說你是這樣忠實地解讀了文本啊!

如果不從根本改變,一切的改變都只是枝微末節的自娛娛人罷了。

聽見觀眾的笑聲與掌聲,我想,文化差異在這當中還是有其重要性,以及,不變的觀眾,不變的自娛娛人的好方式。

將軍一段,確實是前三場中最容易在劇場呈現的一場。但我還是要說,誰想照著惹內的文本往舞台上搬演,誰就中了惹內這傢伙的計,誰就背叛了屬於背叛的自己。我已經犯過了這個錯,不能再犯了。

信雄,你排練時的「突然間」要比我現在看的這個好多了。

我不禁回想起力德說的,那時候居振容問他關於《勇氣媽媽》知不知道什麼什麼的一些事情,力德高聲地說: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然而什麼都知道的角色,會被什麼都不知道(或自以為知道)的演員和導演以及觀眾給毀了。
我寧可讓一切什麼都不知道。
(這些角色是哲學家,這裡的劇場是哲學家,並且去他媽的。)
(也許我們都用了我們自以為最好的方式。)

將卡門處理成「空間中的一個人的聲音」是不錯的安排,只可惜沒多久,她就把她那玫瑰花般地臉孔給毫不吝嗇地展覽出來了。

回過頭來看,第五幕伊爾瑪與卡門那冗長的對話,才是整個劇本最好看的部分。

如果不去接近那令人嘔吐的真實(或者我們可以說真實過程或是真實感覺),那麼為什麼要做這齣戲在劇場裡演。我已經犯下了這個錯。不能再犯了。

喬瑟分,你不用配樂,就曾經可以讓宮殿「起飛」。雖然最後我仍沒有讓妳在劇場裡說。

該死的舞台演員情緒。該死的舞台幻覺真實。該死的哀愁,妳們不能開心點嗎?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欣賞HBO《美國天使》,導演、演員、編劇三者都已經有能力共同在「戲劇的相信」之上工作,否則,還演什麼阿爾比的《三個高女人》。

我猜,也許鮮少有人讀懂過,伊爾瑪和卡門共同編織的故事。否則乾脆從後台帶上一個綁著蝴蝶結小孩算了。所以還是刪了去吧!全都刪了算了。

如果克萊兒不能在蘇朗芝的頭上用高跟鞋狠狠地敲下去的話。(註一)

反正,大家演不懂、看不懂,都還是能說出、聽見、一些人話,也就不會那麼無助了。我必須問舞團的先生,你所謂的神聖,是否跟道德上的懦弱有關。

我該相信我所看到、感受到的嗎?當尚達爾在第六幕用一種很嚴肅的口吻問革命軍:「多少錢?」孟京輝和他的演員也許採取了一種我十分無法理解的方式來看待這個劇本,也許就像我也曾經採取了一種別人很不能理解的方式來做這齣戲。但這一切,都無法泯滅我心中對於人類的痛恨。

「唱歌」自然是最後一招了。第六幕也只剩影像上胡軍還算誘人的裸體了。


上半場


麻文琦在講台上說(註二),孟京輝玩得是「概念上的遊戲」。他在論文裡沒這麼寫,而寫:在諷刺方面,孟是個溫吞派,他之所以在作品中保留嘲弄性,目的不是為了扔石頭,而是為了營造舞台上的某種活力和生氣
這讓我想到黃少民看了《陽台》後說我是個囉唆的人,也讓我想到也許讓胡心怡來導這齣戲,會更好些。

我們該如何區別神聖與滑稽,嚴肅與白癡。莎士比亞的問題,但對黑澤明來說不是。

那些「習氣」若不改改。我活在「習氣」裡。

當然,我是不應該相信我所依據的翻譯本,以及什麼英文本之類的文字。

我可以從頭到尾把這個劇本用唸的唸出來而不使觀眾感到看不懂的枯燥,但是我為什麼不這麼做呢?除了囉唆之外,我想是因為懦弱。一種在理想光輝籠罩之下的懦弱。這讓我想到電影《月亮上的男人》,他把《大亨小傳》從第一頁的第一個字唸到最後一字。

自然,第七幕傳令官一景的伊爾瑪,不能是馬克白夫人,或劉姥姥。

我並不想討論那些排排座,因為那有些真正傷到我自己了。(於是我也越發地想念起HBO的《美國天使》了。是因為文化差異的關係麼?)

看見那三個攝影師青年,我大約就知道我所面對的是什麼了。

攝影師應該冷冷地說:好啦!那沒差了啦!用photoshop修一修就好了。這些人總是這種調調。

Geenaway
電影中的那兩個小丑是好的。(註三)

其實當我從第一秒中看見演員臉上的「符號」,我就應該明白我所面對的是什麼了。(就如同我應該在第一秒就知道我所面對的演員、設計、觀眾、以及我自己。那令人生厭的劇場燈光、服裝、化妝、音樂、表演、走位、導演活動)

狂喜。

第九幕一段關於「下戲」後的形象哲學論述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說成是好像很不堪的「生殖器」!「巴雞」!(在換第三片光碟的途間我挑了自己《陽台》的片段看了看,那些說話的部分,讓我感到不堪)

一種困窘。

左邊第二個奴隸的黑色墨鏡簡直是太大了些。

難道結果是我們需要的會是一種思想家演員嗎?就像是David Mamet(註四)所說的相反的那種表演者;或者我們所需要的是一種思潮,一種思想氛圍;或者我們所需要的只是忍受,忍受一種對自己的不忠,忍受儘管與《美國天使》一起迎接沒有上帝的千禧。

最後我們都只會得到一點東西,也許至少我們能得到一點。一點在過程中對自我的嘲諷,概念式的嘲諷,一點懦弱,道德上的。一點屬於生存習氣式的,文字描述上的。


下半場

 

註一:出自惹內的劇本《女僕》

註二:北京中央戲劇學校的教授,在2005年香港中文大學「十年建樹」演討會的發言

註三:Peter Greenaway,英國導演。此處指的應是電影《魔法師的寶典》(莎劇《暴風雨》)

註四:美國戲劇家

 

 

姊妹仨生活 2005.06.30

 

大部分的時間,
她們吃飯、閒聊、打牌、看電視、或是沒事發呆。
她們講電話,聊一些每天都在重複的事情。
有大半的時間,她們睡覺,吃藥才能睡覺。
逛百貨公司,或是抽煙。
她們計畫要出國玩一趟或是上個什麼才藝班,
但鮮少實踐。
她們看報紙,卻不明白寫的那些是什麼,
或和她有何相干。
她們結婚,或對婚姻有所幻想,
卻沒有幸福的婚姻。
她們吃有機食品與許多維護健康的藥,
因為她們大多數都飽嚐病痛之苦,
並擔心惡化。
她們常常回憶年輕時的自己,
並感嘆現在這個時代大不如前。
她們曾經將一切寄望在孩子身上,
但現在她們又必須學著告訴自己:
要為自己而活。
大多數她們的父母都已經走了,
也許,這讓她們感到自己像個孤兒。
她們聽一些歌,也唱一些歌,
但是這些歌所吟詠的都是過去。
她們抱怨,
擔心自己在一不小心的時候,
一下子太快就老去。
這個世界曾經告訴她們——
那些幸福、那些美好、那些可以使她們感到快樂和滿足的——
如今,她們都已承認,並放棄。
她們必須學習那些新的、流行的、時代的
想法與作法。
好在這並沒有太難。
只要繼續活著就可以了,
只要繼續活著就可以了。


20050630
傍晚 于大稻埕碼頭

 

 

註:《姊妹仨》於20058月演出,改編自俄國作家契訶夫劇作《三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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