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雯婚禮側記〉


（一）
大學以來參加過的婚禮，算來約有三十場。但教會婚禮，只參加過兩場。一場是我表哥的，在長濱鄉的教堂，三對新人，一起舉辦結婚彌撒。我還看到原住民神父在罵新人，說他們動作慢吞吞；演講的時候還調侃他們聽不懂母語。第二場就是秀雯的婚禮，在中興新村的教堂。

本來想說可以狂玩拍照，這一天，我穿著暗紅色緞面長袍，帶一頂網路上買的紳士帽，想說到時候可以以長袍為道具大玩特玩。事後證明不但沒時間拍、而且也不方便拍。但我還是這樣穿著長袍，搭火車到員林，再轉搭彰化客運到中興。這條路線我沒走過，臨上客運時才知道這班往南投的車並不經過中興，只好到南投後再轉搭車。

這條到南投的路線，車程約五十分鐘，路很小，是山路，彎彎屈屈，讓人想到去實踐上課。但路沒有去實踐的路那麼寬敞。有個地方會車還差點會不過去。很久沒有搭車看山外的風景了。這次略略看一下，看到一塊被削平的山頭，心頭一凜。路上插了很多選舉的旗幟，非泛藍的旗子變多了，我看到很多台聯的旗子，還看到台灣農民黨的。印象中老家南投，本來藍多於綠，看來時代有在變化。

到中興，走往天主堂。穿著紅色長袍很是招搖。中興新村的人比我想像中多得多，聽說這算蕭條了，但跟光復新村相比，還是人氣很旺底。公園那兒有很多遊客，還有賣棉花糖的小販。我跟小販問天主堂怎麼走，他完全不知道，顯然是外地人。

走到中正路，在浸信會外頭張望了一會兒，裡頭有個婦人，很和善地走出來，問我是否找人，我說這裡是天主堂嗎？她說不是，並跟我報路。我站在門口張望時，也沒叫門，她就這麼體貼地跑來讓我問路，太感人也。不過她可能也覺得怎麼有個穿長袍的人在門口張望吧！

（二）
走到天主堂，神父正在外頭閒晃，我本來以為他是新郎的哥哥（長得有點像），問秀雯的婚禮是不是在這裡，他說是，我便進去先候著。遇到秀雯的爸爸媽媽，還遇到一位陳媽媽。上次秀雯的媽媽生病，我去探病，正好陳媽媽也在現場，那天我是搭陳媽媽的便車回去的。

拿著相機到處拍照，還拍了一隻可愛小狗。後來新娘車來了，我拿起相機，準備補捉些鏡頭。魏伯伯站在我旁邊，跟我說：「多拍幾張。」自從聽到這句話，我就瘋狂拍照，拍到後來佳慧都覺得我拍得太多了。

人生只有一次婚禮，我猜我的相機可以有一種賓客的角度，也許可以補專業紀錄的不足。於是我一直拍一直拍，從新郎入場，新娘入場，彌撒進行，種種儀式，我都在後面拍照。儀式進行中，我猛拍新郎新娘的背影及神父的正面，這個角度應該只有我在拍吧！（紀錄的攝影機是從側面拍的是新郎新娘）拍到後來，我甚至想：也許哪一天，秀雯會想標回憶彌撒儀式。我不知道她要取得這種儀式的手冊方不方便，我想我還是先把手冊拍起來好了。神父說：「翻開第八頁。」因此我從第八頁開始拍。拍到最後，沒拍版權頁。要是拍版權頁，那就像是寫論文在蒐集資料了；不拍版權頁，才是紀錄婚禮儀式啊！

（三）
彌撒進行中，有個小朋友，在我前面那排，很吵。他媽媽甚至摀住他的嘴，要他別吵，但他被摀住，就更想叫了。後來他跑到我前面，一雙骨碌碌的眼睛很不安分；我唱著聖歌，忽然手伸出去摸他的頭一下，然後又假裝很清聖地唱著聖歌。他竟然很樂，還自己摸著自己的頭！我便一邊唱歌，一邊逗他，還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叫他要安靜。他露出「收到」的表情，可是還是忍不住一直笑，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只有我知道。

彌撒結束後，我有拍他三張照片。不知道他的家長是誰，應該把照片寄給家長的。

後來婚宴時，佳慧抱著她的女兒彥蓁來給我看一下。我想摸她的頭，她卻怕我。真受挫。佳慧說，她認人的，只認帥哥美女。後來美其逗她，她就很開心地笑了。

我後來想，我每次逗小孩成功，都是逗那種路上不認識的小孩。他們可能驚訝於路人在逗他們，因此會很樂。反而朋友的小孩，那種朋友說「叫叔叔」「叫阿伯」的小孩，容易露出嚇到的表情。也是，我小時候也被別的路人逗過，深知這種心情。

（四）
喜宴在草屯辦，很多桌。原來新郎的爸爸是內政部的督察，而且深受歡迎，因此去了很多人。新郎彥良，在鹿谷國中當主任，婚禮上有學生上台獻禮物。國中生正值叛逆期，送主任禮物，可見師生之間感情有多好。希望以後我要是結婚，也能有學生送我禮物啊！

（五）
我問佳慧：「妳真的是伴娘嗎？像妳這樣已婚的伴娘很少見哩！」佳慧說：「我是來幫忙的，不是真正的伴娘。」我說那就是「新娘助理」，佳慧說是「丫環」，秀雯笑道：「什麼丫環，好朋友啦！」但我覺得丫環這個詞真生動。

結果伴娘是那兩個學生。我本來以為她們是花童，佳慧說：「有這麼大的花童嗎？花童都很小的。」

宴會進行中，我把帶來要給佳慧的《府城詩選》送她，正好伴娘在旁邊，佳慧跟伴娘說：「知道嗎？長袍大哥是書的作者，所以長袍不是隨便穿的。」伴娘看了我的名字，驚訝地說：「我讀過你的詩耶！」我說：「你讀的是吳晟吧？」雖然不確定伴娘讀的是我的詩還是吳晟的詩，但伴娘後來就變得很興奮。感謝吳晟老師，沾您的光，讓我遇到一位興奮的伴娘。

不過也有可能是秀雯拿我的詩給學生看吧，或者她學生本來就有在看詩？

（六）
從教堂到餐廳，我搭了秀雯的堂哥的便車。回台南時，又搭了堂哥的便車。秀雯跟她堂哥感情很好，她堂哥訂婚結婚都有來正好兩次我都穿中國服，秀雯堂哥覺得我應該是同好，因此聊了一些穿著的話題。他說他喜歡穿中山裝，但因為工作（在工業區）不方便穿，因此後來就較少穿了。

他的女兒很厲害，才兩歲，很會唱歌。唱的歌比說的話多，什麼東西，到口就能唱。我說：「好厲害，將來長大是個人才。」秀雯堂哥若有所思地說：「平平凡凡就好了。」

（這張是秀雯彥良夫婦　跟秀雯娘家家人）